整个千香楼的姐妹都知道,颜相来饮酒不需要女人陪,楼里的掌柜还以为他不喜欢女人,近日培养了不少清倌。
蜚语就是其中一个,还是最受欢迎的,仅次楼里的四大花魁。
颜臻语气淡薄,看着楚卿的目光暗了暗,“是我的一个同僚,蜚语你来看看,那晚见到的是不是她。”
楚卿被推了过去,像货品一样被蜚语瞧着。
她紧张起来,那晚的确和蜚语有一面之缘。
蜚语是楼里有名的舞姬之一,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凑近楚卿,不由得笑起来,“颜相说笑了,我那日见到的可是女子,身量也比这位大人低不少。”
楚卿听她这么说,更是把脊背挺得更直。
她只要上朝就会在靴子里垫上垫子,加了两寸那么多。
颜臻不死心,拿了蜡烛来照,“你再仔细看看,兴许你见着的姑娘,是个男扮女装的。”
“严相说笑了,奴家在千香楼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识人还是准的。这位大人没有耳洞,长得气宇轩昂,分明就是男人。”蜚语说完,转着圈回到颜臻跟前。
“颜相,对峙过可以放下官走了吧。”楚卿恼羞成怒,甩袖离开蜚语房间。
她知道自己越解释,颜臻越怀疑,还不如直接走人。
颜臻快步往前,把楚卿抓了回去,“本相给你的钗正是凶手留下的,流苏在你房里找到另外一只,这事你作何解释?”
楚卿慌了起来,整颗心悬着,像漂浮在雾霾中的微尘,无依无靠。
她更不敢去看颜臻,害怕一眼就被他识破。
那晚从千香楼回来,她发现自己的珠钗落在千香楼,第一时间就把另外一支钗给扔掉。
怪她粗心,忽略了府里可能有奸细,若是扔得远远的,流苏也捡不着。
刺杀他这事若认了,颜臻不会放过他她,再把这事捅到圣上那去,更是雪上加霜。
今日在勤政殿,他让敬丰给自己把脉,也说明一个问题。
李暄不信她,更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护她。
楚卿眼眶发红,微怔之后掀了眼皮看向颜臻,“颜相原来也会诓人,前几日你亲口跟我说没见着流苏,怎么现在又承认了?”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银钗的事儿?”颜臻瞧见她红了眸,还以为是真的喜欢流苏。
“钗子是楼金坊买的,那是最常见的款式,你怎知流苏拿的是我的?”楚卿据理力争,心知一定要洗脱嫌疑,才能护着她们娘俩。
颜臻坐直了身子,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盅,“楼金坊卖出去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有记录,本相去查了,上个月到现在,只有楚大人买了这对钗,我想问你另外一支哪去了?”
楚卿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颜臻连一点细节都要问出个清楚,看来也没有实锤证据。
“下个月是流苏生辰,我本来打算送给她的,结果被这丫头给偷了。她伺候我这些年深得我心,我一直都想给她个名分,没想到还是被颜相撬了墙角。”
话说到这里,楚卿不加掩饰自己的心痛。
她该听李暄的话,杀了流苏,
颜臻盯着楚卿,流苏说钗是被楚卿扔掉的,楚卿却说是被偷,这两人必有一人说谎。
会是谁,他早晚会查清楚。
“看来是误会一场。这几日本相还以为刺杀我那人,是楚大人男扮女装假扮的。”
“不如我敬楚大人一杯,我们重归于好。日后在朝堂上也别只盯着本相,文武百官犯事儿的多着呢,都等着楚大人去弹劾。”
颜臻向蜚语使了个眼神,让她过来倒酒。
蜚语刚走过来,肩上滑下来的堇色披帛随风飘荡,和楚卿擦肩而过。
“英雄难过美人关,楚大人不必流苏的事感怀,我们千香楼的清倌也有不少,个顶个的出类拔萃,比什么流苏好一千倍。”
蜚语轻轻抬手,指尖从楚卿的下巴拂过。
她的手指细长,柔弱无骨,即便楚卿这个女人,也被勾的浑身一抖。
蜚语坐到颜臻身旁,给颜臻倒了满满的一杯,却只给楚卿半杯的酒。
颜臻嘴角一咧,凤眸上挑,“你与她不相识,为何让着她,只给她倒了那么一点儿的酒,润喉咙都不够。”
颜臻说罢,刻意把两个酒杯的位置调换,捏着满满的一杯,递到楚卿的跟前儿。
“楚大人。”
眼见躲不过,楚卿席地而坐,接过酒一饮而尽。
“蜚语,你们千香楼的苏依香可还有?”
楚卿被酒呛到,憋得她满颊通红,偷偷去看颜臻。
酒不是纯粹的灵溪酒,还掺了旁的烈酒,初喝没感觉,灌进腹里热辣难受,像被放在炉子上烤。
幸好她酒量不错,否则非一头栽地上不可。
蜚语垂头,樱桃小嘴抿了抿,水润润的发亮,“颜相,这种香可不常熏,一般遇到烈性的姑娘,鸨母才舍得用上一点,三两银子才得一钱。”
“十五那晚,你们楼里的苏依香是给谁用的?”
“难道不是颜相您?”蜚语偷偷想着。
颜臻恼怒,拿了酒壶掷过去,“当然不是。”
“那奴家便不知了。”
眼见他们聊得火热,楚卿头晕目眩,想出去透口气。
楚卿掏出帕子,把袍子上酒渍擦干,“颜相,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颜臻嗯了声,继续和蜚语聊苏依香的事。
问到中香后女子的反应,楚卿刚好绊到门槛。
无耻!
什么禁情割欲,遇到好看的姑娘聊得津津有味,渔夫都没他会钓。
蜚语被哄得合不拢嘴,一颗铁心都要化成绕指柔。
楚卿气得跺脚,指尖都掐红了。
从千香楼后门离开,她才觉得气顺,急忙到马车上拿了自己官袍换上,将穿过的衣袍扔到马背上。
“楚大人出来得这么快?”方子叙抱拳站着,轻瞥她一眼。
楚卿气恼的回,“不喝花酒,不碰姑娘,当然快了。”
出完一口气,楚卿租了马车,直奔楚府而去。
路上,她不争气的想到颜臻,浓浓的睫羽上像淋了一声雨。
早点把他弄死心净,省得将来孩子出生,也跟着这个渣爹被唾骂。
楚府大门敞着。
楚卿远远看到桂叔在门口训人,旁边的台阶上,还跪着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