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秦愿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不说话也不休息。
林微向来会观察，第一个察觉到了秦愿的不对劲。
下午五点，吴响一脚刹车下去，商务车稳稳停在西蜀水利设计院的前面。
“你们先下车，我就不上去了，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我停完车就先溜了。”吴响边说边在手机上打字。
“你怎么了，好像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下车后，林微主动开口问道。
秦愿看了一眼林微，犹豫片刻后问道，“微姐，我今天也想早点下班，我爸爸今天叫我早点回家。”
林微笑了笑，“整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今天本来就是出差，你有事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要是放在以往，林微主动加班，秦愿肯定要吐槽两句，但今天秦愿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明天见就走了。
林微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
五点刚过，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不算多。
一辆粉白渐变色的宝马在城市主干道上疾驰，车子开得很快，两岸的绿化带快速向后消散。
秦愿要去核实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汽车的鸣笛透过时光，仿佛和当年上课的铃声一样。
高中离现在很远，秦愿不喜欢高中，她成绩差，靠关系才上的锦城七中。
同学们当着她面不会说什么，但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议论她，再加上七中高效的教学节奏，让她本就落后的课业显露无疑，落后的分数成了她靠关系的证据。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冲刺考试，她又考了全校倒数，老师已经完全放弃她了。
在她爸给她规划的人生中，如果考不上本科，就只能走出国这条路。
尽管高中很糟糕，但她内心里还是不想出国，不想离开熟悉的环，但她没有选择。
那个低分的周六，她逃课了。
回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蹑手蹑脚的想回房间拿相机，隔壁书房的门却打开了。
顺着门往里看，跟在她爸爸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长袖的中年男人，有些特别的是，男人左手像是见不得人一眼，大热天的还带着手套，看年纪，应该和她爸差不多。
“你这么早回来做什么？”秦致远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在上课时间回家。
她那会很怕她爸，几乎不敢抬头看，“我试卷忘记在家里了，趁着中午吃饭回来拿一下。”
七中离家有五六公里，坐公交都要做四五个站，试卷学校一般会有备份，她拙劣的谎言，连自己都不信。
可那天她爸不仅没有多问或多指责，反而还和身后的男人介绍起了自己。
“这是我女儿秦愿，从小就皮得很。”秦致远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随后又看向秦愿，介绍道，“这是你孙叔叔，我的大学同学。”
很简单的介绍，没有过多的信息。
那时她因为害怕逃课被责罚，匆匆打了个照面后，就离开了，因为心虚，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在离开之前，她往书房里面撇了一眼，一个红色的礼品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
下午六点，秦愿把车停在了一处叫祥兴苑的居民楼前。
祥兴苑，从名字上听，只是一处普通的老小区居民楼。
实际上，祥兴苑坐落在锦城市最中心，旁边就是城区内最大的水景观公园，再往里走，省博物馆就在附近。
小区内安保很严，里面亭台楼宇，流水潺潺，怎么看都像是别墅群。
就秦愿知道的，里面基本上都是省级单位的干部职工，副厅级干部都有好几个，她之前在新区买房的时候就听中介说过祥兴苑，说是有钱也买不到，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夸大其词。
下午七点半，大门外传来密码按动的声音，秦愿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门开了。
不是秦致远，而是秦愿的妈妈柳霞。
“愿愿回来了。”柳霞说着放下手中的包，上下打量秦愿，“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买点菜，今天我下厨，给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妈妈，爸爸呢？”秦愿笑着问道。
“他今晚好像要加班，说是有个项目的什么会哟，我也听不懂，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柳霞说着又把视线放到了秦愿的身上，“你最近瘦了好多，我就说你一个人住不行，要不还是搬回来吧……”
秦愿无奈地笑了笑，“我上班的地方离这边远，我平时有空就回来，再说了，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妈你就放心吧。”
柳霞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情绪低落了下来，“行吧。”
秦愿暗自叹了口气，安慰道，“妈，去国外学习的事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的。”
当年秦致远要送秦愿出国学习，秦愿不想去，她当时的摄影作品刚崭露头角，本想借这个机会，说服秦致远，让她留在国内学习摄影，但秦致远不同意，为此大闹一场，甚至还闹过离家出走。
秦致远向来强势，容不得一点反抗，她离家出走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秦致远，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不仅没留在国内，也学不成摄影。
后来的每一次家庭矛盾，这件事都会被拿出来说，每当这个时候，柳霞都只能夹在丈夫和女儿之间，进退不是，这些难，她也不好向秦愿说。
柳霞和秦致远当年是同学，一个学文学，一个学水利。
毕业后两人就结婚了，柳霞毕业后被分配到老家的市里教书，秦致远为了为了爱情，也去了她所在的市水利局。
后来，不知道是能力还是运气使然，秦致远被调到了省上，从此仕途一路顺畅，三十出头就做到了副处级干部，而柳霞，依然还是市里一所高中的班主任。
再后来，秦致远爬得越来越高，凭借着自己各种关系，把柳霞也调到了锦城工作，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爱情是平等的，但婚姻不是。
越是亲近的人，在矛盾发生的时候，越喜欢口不择言，身份地位这个词在冲突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柳霞学会了说反话……再后来，也就不说话了。
柳霞不敢表达自己对秦致远安排的不满，因为丈夫能级比她高很多，在对方的世界里，错也是对，再合理的解释，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