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万人的战场,过了足足三个时辰,才逐渐安静下来。
陈平之下令停止追击,开始清扫战场。
其他人则回到了木底城中,在城中府衙碰头。
那府衙也是倒霉,由于离城门有些近,奉军攻城时被一炮砸中,头顶多了个大窟窿。
虽被堵上,但还有些漏风。
但就在这漏风的府衙中,可谓是将星璀璨。
贺从龙为主军,坐在上位。
陈平之为客军,坐在侧位。
下方耶律和、解全、吉泰罕等人两侧排开。
贺从龙看向军中司马,问道:“情况如何?”
司马连忙回道:“我军伤亡不多,算上来自辽阳的援军,不过一千余人,尸骸已经好生收拢。”
“斩敌两万余,降兵一万五千余,其余则已经溃逃。”
贺从龙轻轻点头:“敌人尸体好生处理,按照奉军条例,该掩埋掩埋,该焚烧焚烧,莫要引起军中瘟疫。”
“至于将士们的尸体......找东西收敛好,我要带他们回家。”
“喏。”
“降兵一万多,可不是个小数目。”贺从龙看向陈平之,“平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众将闻言,皆是看向陈平之,眼神中有些紧张。
谁不知道陈平之是奉军内有名的杀神,辽阳城下坑杀一万多名契丹俘虏。
现在那片土地上,杂草还比其他地方高出好几寸呢。
陈平之想了想,沉声道:“一万多俘虏,算上城中的高丽俘虏,也有两万多人了。”
“留在这里不妥,还要分给他们军粮,还要派人手看守。”
“这样吧,我派些人押送,将他们分批送回辽阳城,这样前线的粮草压力还能小一些。”
贺从龙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几人又商议了一下后续事宜,门外忽然传来军士的报告声:
“报,有斥候从城外而来,自称奉王命而来。”
贺从龙激动起身,陈平之也目光灼灼地看去。
“快传!”
“喏!”
不多时,一名披着雪白皮甲的斥候风尘仆仆而来。
“参见贺将军,参见陈总兵。”
“你是斥候营的?可曾验明正身?”贺从龙严肃地盘问道。
一旁有人答道:“已让军中斥候核验,确实是斥候营的兄弟。”
“好。”贺从龙喜笑颜开,态度变得柔和起来,“快喝杯热水,暖和一下身子。”
斥候直起身子,拱手道:“不急喝水,殿下听闻木底城被困,派属下来传令。只是靺鞨人围城,属下未能找到机会入城。”
不是所有人都有解全的身手,能绕过靺鞨骑兵的巡视,跑到木底城下。
这位斥候早就到了木底城,却是没找到机会入城,硬是在城外待了几天几夜,脸上、手上都是冻疮。
“无妨,殿下可是有命令?”
斥候点头道:“来之前,殿下嘱咐过我,木底城之围看似凶险,实则无虞。”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必然能解。”
“只是没想到陈总兵来得这么快,短短七天便将靺鞨大军杀得败退。”
在李彻原来的想法是效仿‘围魏救赵’之计,迅速拿下高丽国都,借此逼迫靺鞨大军。
若是靺鞨人顾及高丽安危,便会想办法救援,木底城便安全了。
即便他们不顾及高丽安危,只要奉军拿下柳京的速度够快,也能让其心生胆怯退去。
只是没想到,陈平之如此果决,竟是如此迅速地帮木底城解了围。
听到斥候的话,陈平之面露异色。
贺从龙也感叹道:“不愧是殿下,真是料敌如神啊。”
两人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李彻竟然能未卜先知,连陈平之会果断出击解围都猜到了。
“那殿下可有军令带给我?”贺从龙又问道,“我们右路军下一步如何行事?”
斥候面露尴尬之色:“殿下以为您已经战死,还差点晕厥过去。所以命令不是传给您的,是传给耶律将军的。”
耶律和无奈道:“如今贺将军安全归来,你直说无妨。”
斥候点了点头,开口道:“殿下只让属下带来四个字......”
“便宜行事!”
“哈哈哈哈哈!”贺从龙爽朗一笑,“便宜行事,好一个便宜行事,当今天下诸位藩王,唯有殿下有此胸襟!”
身为将领,最怕的不是敌人太强,而是自己的后方不稳。
君主既要让手下将领打胜仗,又给人家上紧箍咒,恨不得事事都要亲自微操。
而李彻则完全不同,将军队交给将领后,就完全放权。
除了战略上的重大决策外,将领有很大的自我发挥空间。
贺从龙又问了斥候几个问题,得知李彻现在已经派兵攻打柳京。
他思忖了片刻,看向陈平之:“平之怎么想的?我们是固守后方,还是......”
陈平之面露笑容:“固守后方?如今的后方还有什么可守的?贺将军看似在询问我,实则心里早有了主意吧?”
“哈哈哈!知我者,平之也!”贺从龙再度道,“如此,我们修整一天,明日便率军南下,助殿下一臂之力!”
陈平之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你。”
“你这是......”
“我乃辽阳太守兼任总兵,职责是镇守辽阳,防备契丹南下。未经王命私自率兵前来,已经是越权之举了。”
“这你放心。”贺从龙宽慰道,“殿下英明,断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殿下不在意,但我们当臣子的有分寸。”陈平之严肃道,“而且我还要负责后方粮道安全,还要警惕靺鞨溃军,实是不能和你同行了。”
“这样吧,我借给你两千五百白袍军,再分你五千蛮兵,与你一同支援殿下。”
贺从龙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那你呢,回辽阳城?”
陈平之摇了摇头:“不,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我准备北上一趟。”
他凝了凝神,眼眸中满是冰冷之意。
“靺鞨人过了几天好日子,竟又敢来犯,若不给他们些教训,他们还以为奉军是吃素的呢。”
陈平之站起身,看向身后的简易舆图,突然伸出手,在地图上画了一条不规则的线。
“我曾看见殿下的舆图,上面就画了这么一条线,辽河以西殿下称为辽西,辽河以东称为辽东。”
“这条线包括着辽东和辽西之地,那这片疆土应该叫做什么呢?”
贺从龙听不懂陈平之的意思,面露茫然之色。
若是李彻在这里,肯定能答出这个问题。
那条歪歪扭扭的线,其实就是他记忆之中,辽宁省和吉林省的分界线。
线条以下的土地,便是前世的辽宁省。
陈平之笑了笑:“我就率军打到这里吧,这条线之下的土地,将全部纳入奉国疆土,此地再无蛮族!”
而连李彻自己都没想到,奉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要占领辽宁省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