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不过是咬破了舌尖罢了。”
谢皎月抓着忍冬的手分明十分用力,但是语气却十分虚弱。
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浸染,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忍冬看着谢皎月,眼里满是心疼。
忍冬和谢皎月在那道街道堵了半个时辰才回到谢府,一回到府里,忍冬就扶着谢皎月往白梨院走。
那天晚上,谢皎月做了一个梦里。
在梦里,李临没来救她,她在那座寒冷肮脏的院子里任人欺凌。
在被人侮辱的时候,谢皎月甚至听到了其他人夹杂着嘲讽的笑声。
就好像有一堆人围着她看一样。
最后,谢皎月被吓醒了。
出了一身的冷汗。
汗水湿漉漉地黏在背上,又冰又凉。
“二姑娘,你醒了。”
谢皎月听到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
她道:
“你是何人。”
“奴婢阿四,是来给姑娘守夜的,忍冬姐姐累了一天,方才已经去歇下了。”
阿四恭敬道。
“知秋呢?知秋还没有回来么?”
谢皎月问。
“忍冬姐姐找了很多丫鬟出去找知秋姐姐,但是都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找到。
谢皎月捂着胸口,前所未有地觉得心慌。
知秋是个傻丫头,待她很好,不太可能跟着别人跑了。
她道:
“夫人那边可有音信了?”
她分明记得她早就和谢夫人说过这件事,谢夫人也应承了她会去找。
为何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阿四摇了摇头:
“夫人那边也没有消息,带知秋姐姐离开的白嬷嬷也还没有消息。”
阿四看着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的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姑娘,你先睡吧,明个儿早再多派些人出去找。”
阿四上前扶着谢皎月躺下。
谢皎月平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很累,脚上的伤口也一突一突的疼,可是谢皎月却睡不着。
她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明白,宫里的太监没几个是眼拙的,就算不相信她说的,应当也能认出她身上的衣服并非是宫女能穿的。
他们知道她不是宫女,也知道她是大臣家的千金,却还是意图想要凌辱她。
莫说是大臣的姑娘,就算是平常女子,太监若是染指了这些女子被发现的也是死罪。
可是他们还是意图这样做。
除了是别人指使,谢皎月找不到其他的可能。
有人想要借这些人的手毁了她清誉,拉着她下地狱。
谢皎月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谢如月。
从她回府开始,谢如月便想着暗害她。
可是谢如月未曾进宫,也不知晓她的动向,如何知道她会与其他人分开?
若是她不落单,那些太监岂不是没有机会。
“阿四,你可知晓三姑娘与哪些府邸里的姑娘交好?”
阿四守在床边,听见谢皎月的话,她想了一会儿,道:
“三姑娘在外的名声很好,有许多人家的姑娘都来找三姑娘谈过心,可若说最好,那定当还是挽月郡主。”
“挽月郡主时常来府里找三姑娘,最勤的时候一个月起码来个七八回,奴婢在府里后花园里见过她许多次。”
挽月郡主。
谢皎月想起那道温润的女声。
她不欲以最坏的猜想去揣测人心,也不想冤枉了这位在御花园救了她的人。
可是谢皎月又不得不多想。
她会忍不住想,陷害她的是不是就是这位挽月郡主。
也会忍不住想她对她说心悦序淮阳是不是真的。
次日一早,谢皎月刚醒,忍冬守在她床前道:
“姑娘,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是府里的家宴。”
“奴婢伺候姑娘洗漱吧,若是去晚了,恐夫人怪罪。”
谢皎月听见忍冬的话,心不在焉地想,即便她按时去了,也是会被怪罪的。
她的存在便是值得怪罪的存在。
忍冬和阿四合力扶着谢皎月坐在轮椅上,去正厅的路上,谢皎月道:
“忍冬,你再寻一些人出去找找知秋。”
知秋只是一个丫鬟,一个丫鬟消失这么久,总让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忍冬道了一声是。
跟在一旁的阿四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里的姑娘。
这高门大户里,多的是把奴才当蝼蚁的人,打杀发卖都是常有的事,哪会像二姑娘一样,问了一遍又一遍。
阿四当真觉得,这位二姑娘与府里其他的主子都不一样。
若是她尽心伺候这位二姑娘,得了二姑娘赏识,那也算是有主子护着她了。
“二姑娘。”
阿四上前,对着谢皎月低声道:“昨日四姑娘闹着自尽,话里话外地辱骂姑娘,夫人回来宽慰了四姑娘许久,虽然昨个夜里消停了,但是宴上,姑娘还是当心着些。”
谢皎月明白她的意思,等会儿谢新月定然是要像她发难的。
可就算没有昨个儿的事,她与谢新月就能平和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不。
不会的。
谢新月无论如何也会寻着由头找她的麻烦,她恨不得把她赶出相府,恨不得她去死。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谢皎月淡淡道。
“奴婢是姑娘院子里的人,为姑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在场的三人都不是蠢人,谢皎月和忍冬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忍冬道:
“奴婢也愿为姑娘分忧。”
谢皎月握着汤婆子的手一顿,她明白这两个丫鬟的意思。
她们在向她表忠心,在向她寻求庇佑,但她一个短命之人又能庇佑得了她们几时呢?
过了许久,谢皎月才道: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护着你们一日。”
若是她死了,便在死前寻个法子,找谢夫人拿来二人的卖身契,放二人自由。
*
到了正厅,谢皎月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眼前一片黑沉,自然没有看见她的祖父坐在高座之上。
身后的忍冬对着上面的谢相,跪在地上道:
“奴婢见过相爷。”
谢皎月顿时知晓,她的祖父在她前面。
她恭敬道:
“皎月见过祖父。”
谢相冷冷地看着她道:
“你的母亲便是如此教你的?教你坐在轮椅上行礼?”
谢皎月顿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看向谢相的方向。
明明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脑子里却勾勒出了一副清瘦的老人高高在上地坐在高座之上等着她行礼的模样。
“祖父既知我坐的轮椅,不是寻常椅子,又何苦为难皎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