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
一个丫鬟小跑到挽月郡主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挽月郡主顿时停下脚步,皱着眉道:
“你说什么?景阳世子的人在找给谢皎月看病的御医?”
丫鬟点点头道:“许是谢二姑娘那副身子看起来实在病弱,景阳世子才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
“关心?”
挽月郡主咬紧了牙,“她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
若是序淮阳知道了谢皎月病重又将短命的消息,心里定当着急。
若是他着急起来,非要娶谢皎月这个短命鬼为妻,那皇上也指不定会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儿成全他。
倒是,不仅相府无罪,连谢皎月这个短命鬼也能嫁入侯府了。
挽月郡主咬紧了牙,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玉镯子递到丫鬟们面前。
“告诉那个御医,让他不该说的不要说,如果被我发现他说多了,他在宫外的妻儿可就不一定能活命了。”
*
序淮阳守在大殿外,里面的人推杯换盏,说来说去都是几句虚伪的恭贺之词,他懒得进去听。
“世子爷。”
平安小步跑到序淮阳面前道:
“奴才打听清楚了,那看病的御医说谢姑娘身子骨弱,底子比不上常人,所以脸色才会如此苍白。”
“至于眼睛,应当是后脑勺不小心撞到东西,不日便可恢复。”
宫里宫外,后脑勺遭到重击失明都是常有的事,若是遇上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其下针散瘀血,不日后的确可以恢复。
即便如此,序淮阳还是蹙起了眉。
“皎皎整日待在府里,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平安讪笑:“谢姑娘体弱,这冬日里路面又常常湿滑,许是走路时不小心摔了。”
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家世子。
明明已经被别人拒绝了,却还要上赶着打听别人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家世子打听了还要提出自己的疑问。
若是他不拦着点,他家世子很有可能会舞到谢二姑娘面前,直接去问谢二姑娘。
这不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吗。
“世子爷,外面冷,您还是赶紧进去吧,皇上还等着你敬酒呢。”
平安如是道。
序淮阳站在原地没动,一双黑沉的眼睛看着宫门的位置。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皎皎做事那般细致入微,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给摔瞎了。
序淮阳大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他要亲自去问皎皎。
他要再问一次。
无论是方才皎皎说的着凉,还是现在平安说的摔了,序淮阳都不信。
*
天上下着小雪,路面有些湿滑。
宫女有些费劲地将谢皎月扶到宫门口,她道:
“谢姑娘,奴婢是宫人,不能出去,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脸色和嘴唇都十分苍白的谢皎月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她松开宫女的手,自己扶着宫门的墙壁,一步一步朝着外面走。
宫墙很厚,要走出去有些距离。
墙壁上挂着微黄的灯火,宫女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瘦弱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姑娘,心里终归有些不忍心。
这是她见过最可怜也最狼狈的世家姑娘。
没有丫鬟,没有家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宫门外,站在雪地里的忍冬心急如焚地朝着宫门里看,看见谢皎月的身影时,连忙小跑到谢皎月面前扶她。
“姑娘,你没事吧。”
谢皎月站不稳,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她靠在忍冬的怀里,只觉得头十分沉重。
她语气十分虚弱,几乎是用呢喃的语气在和忍冬说话。
“回府吧。”
她的脑子里似乎装了一块冰,又冷又重,压得她的脖子几乎抬不起头。
忍冬看着她,语气艰涩道:
“姑娘,府里的丫鬟说,四姑娘闹着自尽,夫人急着回去看四姑娘,车夫便把马车驾走了。”
她和谢皎月没有马车,只能在这个寒冬腊月里走路回去。
忍冬忍不住看向谢皎月的裙摆底下。
她家姑娘脚上有伤,如何能走路回去?
谢皎月费劲地抬手,从头发取出一朵珠花,还将自己的白玉耳环取了下来。
她把这些塞进忍冬的手,虚弱道:
“把这些给宫门前的守卫,求他给我们找一辆马车,简陋的马车也不要紧。”
忍冬闻言,立马扶着谢皎月走到守卫面前,照着谢皎月的意思办了。
*
序淮阳追出宫门之时,看向一旁的守卫。
“谢府的马车呢?”
守卫立马道:
“谢府的马车已经离开许久,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指不定现在已经到谢府了。
序淮阳捏紧了袖子,心里有些犹豫。
一旁的守卫抬起眼看了两眼序淮阳,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谢府的马车虽然离开了很久,但是谢二姑娘方才才离开。”
序淮阳立马看向他,“什么意思?皎皎她不是坐谢府的马车离开的?”
“谢二姑娘出宫时,谢府的马车已经离开很久了,谢二姑娘是坐的另一辆马车。”
守卫自然不敢将自己受贿帮人找马车的事说出去,他只能含糊其词地说谢皎月是坐的其他马车。
序淮阳闻言,立马道:
“去把本世子的马牵过来。”
现在去追,他指不定还能追上皎皎。
询问了守卫那马车是何模样后,序淮阳便骑上了马,朝着相府的方向奔去。
*
今日是除夕,街上人来人往,一片车水马龙。
忍冬为了快些回府,选择了人少的一条道,可是即便人再少,也还是有行人和马车的。
一时间,马车走得并不快。
她扶着怀里的谢皎月,入手处尽是一片冰凉。
“姑娘,别睡,马上就要回府了。”
她能感觉到谢皎月的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
她焦急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人群里,一颗心提了起来。
这不知道要堵到何时。
“忍冬。”
谢皎月软倒在忍冬的膝盖上,她枕着忍冬的大腿,虚弱道:
“忍冬,我好冷。”
谢皎月只觉得自己像许多块湿漉漉的木板拼接而成的,木板浸透了冰水,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不仅冷,而且十分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