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看!我就说她在装病!”
谢如月仰头看着旁边的谢夫人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懂红袖的意思。
谢皎月在装病骗谢夫人过去看她,谢夫人没去,她便自己醒了。
谢夫人在想,她这个大女儿竟然愚笨至此,想出如此拙劣的手法来骗取她的同情。
不仅骗她就算了,还急不可耐,丫鬟一过去便醒了,让丫鬟看出了端倪,也看了笑话。
“阿娘!你要罚她!要狠狠罚她!不罚不长记性!”
谢新月抓着谢夫人的袖子晃了晃道。
不罚不长记性。
谢夫人垂眼,她这个蠢女儿岂止不罚不长记性,哪怕罚了也不长记性!
“阿娘!她以前做过那样的事,现在又这样欺骗你,要是不惩罚,不让她长记性,她以后要是做出更过分下作的事,相府的脸都要被她丢干净了!”
谢新月扯着谢夫人使劲晃,眼里都是对惩罚谢皎月的急切。
“够了。”
三年前的事始终是谢夫人心里的一根刺,无论谁提,谢夫人都觉得刺耳得很。
她抬眼看向青叶道:“你确定二姑娘醒了?”
青叶顿了片刻,还是坚定道:“是。”
醒是醒了,但是醒了后定然是不好受罢了。
那样一盆冷水倒在身上,别说那般娇滴滴的千金姑娘,就算是那些粗使丫头和嬷嬷在寒冬腊月里被一盆冷水倒在身上也是受不了的。
谢夫人深呼吸一下,然后看向青叶道:“告诉二姑娘院子里,撤了二姑娘的炭火和暖炉,禁足两天,教她长个记性!”
青叶一顿,然后才道“是”。
说着她转身离开。
她离开时,红袖和谢如月对视了一眼。
谢如月看见红袖微不可见地点头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倒要看看,谢皎月要是病倒了,还怎么参加冬宴,还怎么让圣上给她和景阳世子赐婚。
白梨院内。
谢皎月坐在床榻上,看着青叶带人撤走了屋子里的炭火。
青叶站在床边,看着谢皎月道:
“姑娘,这是夫人的意思,她希望姑娘能长个记性。”
直到青叶走后,谢皎月手脚都在发凉,被冷得发懵的脑子看向一旁的知秋,她有些怔愣道:
“夫人是想教我长什么记性?”
知秋委屈地咬着牙,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做,她家姑娘明明都病成这副模样了,可是夫人还让人撤走了院子里的炭火。
谢皎月缓缓视线,她裹紧了被子,可是寒冷是由内而外的,无论她裹得再紧,穿得再厚,身上都是冰冷的。
她整个身体,连血液都要被凝住了。
知秋忽然上前,跪在榻前,抓紧谢皎月的手,对着谢皎月哈气,又搓又揉。
“姑娘,是奴婢没用,院子里外有人守着,奴婢出不去,不能去找老爷来给姑娘主持公道。”
知秋一边说还一边掉眼泪。
她以为谢老爷看见谢皎月的模样就会为她主持公道。
但是不会的。
谢老爷只会觉得她装病,觉得她心里有气,觉得她不知悔改。
这个偌大个相府,整整四五百个人,无人会为她撑腰。
“姑娘。”
忍冬从门口进来,两只手捂在身前,像是藏着个什么东西。
她小跑到谢皎月身前,把怀里藏着的汤婆子塞进被子里。
“姑娘,这个是奴婢自己买的,是干净的,原打算给自己母亲带回去,姑娘现在先用着吧。”
忍冬跟着知秋一样跪在谢皎月的床前,她道:
“就是小了一点,有些委屈姑娘了。”
察觉到被子里零星的一点暖意,谢皎月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湿热。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的湿润憋了回去。
她仰着头,眼里一片雾蒙蒙的。
她在想,偌大一个相府,和她有血脉亲情的人不关心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便要处罚她。
到头来,一点温情是这两个小丫鬟给她的。
当天晚上,谢皎月便起了高烧,浑身滚烫。
知秋察觉谢皎月发热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要跑出院子去找大夫。
守在院子外的嬷嬷得了谢如月的好处,拦住知秋道:
“夫人有令,二姑娘院子的人不得迈出白梨院一步。”
“嬷嬷!我家姑娘病了!需要请大夫!”
知秋跪在嬷嬷身前,抬头看着嬷嬷道:“嬷嬷,你让我出去吧,我出去请给大夫就回来!”
“不行,夫人说了,院子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嬷嬷声音冰冷道,“你要是在跪在这儿,就不要怪我不近人情了!”
知秋想起屋子里谢皎月的病情,连忙对着嬷嬷磕头,对着嬷嬷道:
“白嬷嬷,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求你替我家寻一个大夫过来。”
说完知秋从袖子里掏出银子,急切地塞进白嬷嬷和另一个嬷嬷手里。
“求求你们了,替我家姑娘请一个大夫吧。”
屋子里的谢皎月烧得神志不清,模糊间好像察觉到有人解开了她的衣裳。
谢皎月连忙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抓住那只手,睁开眼睛,眼睛前方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是……谁?”
谢皎月的声音不仅沙哑,而且很轻,要不是忍冬靠得近,根本就听不清谢皎月在说什么。
“是我,是我姑娘,奴婢是忍冬。”
“姑娘发热了,奴婢用温水给姑娘擦擦。”
忍冬的语气止不住的担忧。
谢皎月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松开手,任由忍冬解开她的衣服。
她气息虚弱道:
“忍冬,知秋呢?”
“知秋去给姑娘请大夫了,很快便回来,姑娘不要担心。”
忍冬道。
“是吗。”
谢皎月脑子已经模糊不清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道:
“知秋去哪儿请大夫?白梨院被封了,她怎么出去?”
谢皎月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也说得很费劲,让替她擦身体的忍冬有种二姑娘马上就要闭上眼睛的错觉。
她连忙道:
“姑娘,知秋已经出去了,她已经去请大夫来,姑娘你不要睡,大夫很快就能来了。”
她不能让谢皎月睡过去,她照顾过她病重的姐姐,她姐姐亡故时,便是这样费劲又止不住地和她说话。
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再也醒不过来了。
“姑娘,奴婢求你,你不要睡好不好?”
听着忍冬的声音,谢皎月费力地睁开眼,费力地理解了忍冬的意思之后,谢皎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可是无论她怎么眨眼睁眼,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忍冬求她别睡,可是谢皎月好累,好想闭上眼睛。
她想见祖母了。
想要亲自去祖母面前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