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一整盆冰水!
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她家姑娘脸上!
知秋一把推开红袖,把红袖推得往旁边走了几步,自己上前扶着被冰水浇醒的谢皎月。
谢皎月还没有睁开眼便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
知秋连忙用袖子去擦谢皎月脸上的水。
谢皎月睁开眼,像是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知秋,然后才看到了站在床脚不远处的丫鬟身影。
她看不清丫鬟的具体长相,但谢皎月还是认出了她。
红袖。
谢如月的贴身丫鬟。
红袖站在原地,双手合在身前,看着谢皎月道:
“二姑娘勿怪,此举虽然是我家姑娘的意思,可是夫人也是同意了的,若是冒犯到了二姑娘,二姑娘可以去我家姑娘和夫人面前辩理。”
谢皎月浑身湿透,冰水灌透她的鼻腔,淋湿她的头发,冷得谢皎月打了一个寒颤。
她抬眼看着红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剧烈的寒冷使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
红袖看着谢皎月狼狈的样子,又扫了一眼门口,只见方才还站在门口的青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青叶是个聪明人,在红袖和知秋起冲突的时候她便离开了。
她明白红袖这趟是夫人派来的,轮不到她指手画脚,但若是后面谢皎月追究起来,她也不好交差。
于是只好避开了。
红袖知道青叶离开的意思,也明白这样懂得明哲保身的丫鬟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夫人的。
因为夫人那边还有她家姑娘在,青叶一过去告状,便会惹得她家姑娘不喜。
聪明的丫鬟是不会讨府里任何一个主子不喜的。
于是红袖站在谢皎月床前,看着床上的谢皎月,淡声道:
“夫人除了让我来帮姑娘治疗昏睡之症之外,还让我转告姑娘,宫里的御医很忙,若是请为一个无病之人请御医出宫,是在戏耍御医,这传出去了有碍相府名声,还请姑娘谨醒自身。”
红袖这番话看似字字句句都在为谢皎月着想,实则却不然。
她是指责谢皎月在装病,指责她妄想要御医看病,指责她有辱相府颜面。
谢皎月浑身都在颤,由内而外都在发抖,她咬着牙,颤颤巍巍道:
“夫人以为我在装病?”
“自然。”
红袖看着谢皎月道,“姑娘这种拙劣的把戏,夫人不知道遇见过多少,今日没有拆穿姑娘,全然看在母女情分和相府颜面上,日后姑娘定然不要再耍这般把戏了,也莫要把这般把戏耍到夫人面前,惹得夫人不喜。”
知秋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站直了身子,看着红袖反驳道:
“我家姑娘没有装病!”
“装没装病你们主仆二人心里自然清楚,夫人心里也清楚得很,奴婢还要回去服侍我家姑娘,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红袖便转身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谢皎月抬起头,看着一旁的知秋,牙齿都在打颤。
她道:“红袖是如何进院子的?”
她记得她分明和院子里的丫鬟说过,不要让谢如月进院子,也不要让谢如月的人进院子。
“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叶带过来的,奴婢们不敢拦。”
谢夫人身边的人带进来的。
谢皎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怨这些下人把她生病的消息告诉了谢夫人,还是怨谢夫人不相信她。
她甚至没有来看谢皎月一眼,就武断地认定了谢皎月是在装病。
“姑娘,奴婢伺候你把衣服换了吧。”
知秋哀求道。
她看见她家姑娘穿着一身湿哒哒的里衣坐在床上,那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睛空洞地让知秋有些惶恐。
她怕她家姑娘还会想不开。
谢皎月抬眼看着面前的丫鬟,心里更加沉甸甸的。
她知道,知秋会真心实意的担心她,包括李嬷嬷和忍冬也会,可是在谢夫人和谢如月面前,她们不敢拦,也拦不住。
她这一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曾真正地站在她身边。
她们不像红袖那样,死心塌地地跟着谢如月。
谢皎月一边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一样卑微弱小,一边又在想,她到底为什么会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
*
院子外,青叶站在院子门口等红袖。
红袖出来看见她后,笑了笑:“青叶姑娘等了许久吧。”
青叶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多久,现在我便回去向夫人复命。”
“我与你一道。”
红袖走到青叶身边,小声道:“你等会儿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青叶脚步一顿,但是很快又恢复自然。
“我只说我看见的听见的,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多说。”
言下之意是她不会将这件事与夫人说。
红袖笑了笑,从袖子掏出几块碎银子悄悄地塞进青叶手里。
“这些,全部我家姑娘请姐姐喝杯茶,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青叶顿了顿,默默收起了银子,她道:
“青叶谢谢二姑娘。”
等二人回到谢新月的院子里,谢夫人还在教谢新月弹琴。
谢如月坐在另一边桌子上为二人沏茶。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哪怕是门窗都开着也不冷。
谢夫人余光瞥见二人,只是探头看了一眼二人收回了视线,重新盯着谢新月放在琴弦上的人。
谢夫人淡淡道:“二姑娘如何了?”
“回禀夫人,二姑娘醒了。”
青叶回答道。
“如何醒的?”
谢夫人询问。
青叶闻言看了一眼红袖,红袖站在谢夫人面前,行了一个礼道:
“二姑娘身子虽然有些弱,但是总体上却是无恙,奴婢一走到二姑娘身前,与二姑娘说了几句话二姑娘便醒了。”
谢夫人一顿,抬眼看向她,刚要问,她一旁的谢新月便先问出口了。
谢新月道:“你说什么了?”
红袖平静又谦卑道:“奴婢说‘夫人在教四姑娘弹琴,分身乏术,无暇来看二姑娘,还请二姑娘见谅’,奴婢一说完,二姑娘便睁开了眼。”
听见红袖的话,一旁的青叶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犹疑,但犹疑过后,更多的是坚定的沉默。
她想,二姑娘那样的人定然是斗不过三姑娘这对主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