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有不少是通府的百姓,当日沈逾白被带来临海时,他们便跟着一同前来,此时见朝堂上的官员如此说,当即便有人大喊:“知府大人帮我们修建房屋,我们很多人都住上新房子了!”
“对,还是青砖大瓦房,宽敞明亮!”
“还修了路,那路又宽又平整,比临海的路好多了。”
外头的声音让得怀逸远三人脸色大变。
康年当即怒喝:“公堂之上,岂容随意喧哗?”
他的声音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因为被百姓的声音压下去了。
康年当即转身对堂上的秦诏拱手,大声道:“大人,这些人必是沈知府找来扰乱公堂的,沈知府如此行径,其心可诛。”
秦诏神情未变,心底却是一惊。
他自是看出这些百姓的是真心实意帮沈逾白。
如此才更让人惊骇。
沈逾白来此不到一年,竟已如此得民心,假以时日,再想压制就不是易事。
地方官员的考核中就有民生一项,而民生中有一项极受重视,那便是民心。
若地方官员调任时,百姓相送者多,便说明这官员造福一方,政绩斐然。
沈逾白又名声极大,受陛下赏识,若再得民心,三年任期结束,必定升迁。
必要遏制他的势头。
秦诏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当即一拍惊堂木,怒喝:“肃静!谁若再敢喧哗,便逐出公堂!”
那些百姓纷纷住了嘴,公堂再次安静下来。
秦诏目光落在沈逾白身上,见沈逾白神情颇为不忿,姿态便高了几分:“沈知府可认罪?”
沈逾白愤懑道:“下官连诉状都未瞧见,又如何认罪?”
此前唐昌益状告沈逾白,还未开审便先受了二十仗刑,又等了沈逾白三日,到此时秦诏还未拿到唐昌益的诉状。
沈逾白既想要,那便成全他。
秦诏问唐昌益:“你可有诉状?”
“有!”
唐昌益急忙从袖中抽出一纸诉状,立刻就有衙役拿走递给秦诏。
秦诏缓缓摊开,看了两行,脸色大变,当即就合上诉状,大声道:“来人,速将唐昌益拿下!”
公堂上的衙役们还未反应过来,唐昌益就大声道:“草民状告晋王连同临海上下官员贩卖私盐,逼迫我等养海贼残害百姓,逼迫整个通城州百姓为其贩卖私盐谋利!”
“轰!”
怀逸远等人如遭雷击,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胡乱攀扯,唐昌益乃是狼子野心,来人,速速将其拿下!”
怀逸远几乎是咆哮起来。
衙役们顾不得多想,当即就动身要去按住唐昌益。
唐昌益却是大呼一声:“晋王恶行昭昭,钦差大人必会为我等临海百姓做主!”
怒吼完,起身猛冲向公堂的柱子上。
血溅公堂。
衙役们冲上前,那唐昌益已经滑到地上,没了气息。
百姓们已是一片哗然。
公堂之上只剩嘈杂混乱。
秦诏更是脸色难看至极。
原本以为唐昌益是状告沈逾白,他还特意让百姓前来旁听,为的就是借机彻底将沈逾白按死。
谁知这唐昌益明面上是状告沈逾白,实际却是状告晋王,状告整个临海官员。
秦诏猛地看向沈逾白,却见沈逾白脸上的愤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笑意。
这一切都是沈逾白的计谋!
沈逾白这是将天都捅破了!
秦诏咬牙,恨不得将沈逾白的头盯出一个洞来。
好一个沈六元。
好一个沈知府。
不过弱冠之年,竟将他彻底按到泥潭里。
秦诏又恨自己急于对付沈逾白,竟没有提前看看诉状。
如今当堂接了诉状,那控告之人还死在公堂之上,此事便再也压不住。
“沈逾白,你就不怕吗?”
秦诏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沈逾白笑容更甚,转身,绯色的官袍在半空飘荡,缓缓落下,却是跟随他的步伐晃动。
纷乱嘈杂中的公堂之上,官员、衙役忙乱惶恐,独独那绯色官服从容洒脱,缓步离去。
百姓中有人呼喊一声:“是晋王害了我们通城州百姓!”
用的是通城州,却不是通府。
只因通城州才有私盐,通府却是官盐。
多少百姓被逼迫出去贩卖私盐,却被抓住斩首,再回不了家。
原来是那晋王勾结临海一众官员刻意为之,那些时常来劫掠他们,杀害他们亲人,折磨他们妻女的海贼,竟是这些人养起来的!
一时间,民怨沸腾。
“求钦差大人为我们通城州百姓做主!”
一人喊出,其他人便齐声大喊:“求钦差大人为我们通城州百姓做主!”
“求钦差大人为我们通城州百姓做主!”
声音响彻公堂,传到公堂之外。
沈逾白已走出衙门,回头看去,眸光晦暗。
四周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互相询问:“公堂之上发生什么了?”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引得众人好奇。
有听了个大概的人道:“原来劫掠通城州的那些海贼都是晋王与临海这些大官们养着的,为的就是将通城州百姓逼到绝境去卖私盐,挣钱给那些老爷们过富贵日子。”
此话一出,便是公堂之外的临海百姓也是大骇。
通城州卖私盐一时他们有所耳闻,只以为是被那些海贼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
官员贪污是常有之事,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可这等养海贼之事,实在是闻所未闻。
何况这贩卖私盐一事背后竟站着亲王。
“那些有权有势之人如何能做出此等恶事?”
“百姓在他们眼中,竟连猪狗都不如!”
“钦差大人在此,代表的是天子,必要将这些贪官污吏都砍头!”
沈逾白一路走去,耳边净是百姓的怨气与愤懑。
走出公堂,周显与王虎等人立刻围在沈逾白身边。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逾白看向正盛的日头,道:“该回通府了。”
再盛的日头也有落下之时。
他便不信晋王能脱身。
周显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为好。”
大人捅破此事,必然受临海官员记恨,就怕有人对大人不利。
在这些事上,沈逾白自是听从周显的。
上了马车,周显等人便护在马车四周,一路朝着城门狂奔。
到城门口,被守城兵卒拦住。
周显一声怒喝:“我锦衣卫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兵卒们被吓得连看马车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放了行。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朝着通府狂奔。
他们刚离开,就有人骑着马疾驰到城门口,大声道:“指挥使大人有令,封闭城门,捉拿通府知府沈逾白!”
沉重的城门在烈日中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