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闫母又往破碗里丢了几枚铜钱,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更多路人的侧目。闫昭低下头,身上的破衣裳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格外凄凉。
此时,闫二娘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婆母,不好了,咱家招贼了········”
话音刚落,闫母蹭得爬起身,也不管闫昭了,只快速朝租住的宅子奔去。
待进了瓦屋,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忙爬去床下面。
不多久,闫昭与闫二娘子赶来,还未进屋,便听一阵哀嚎声。
进了屋子,就见闫母手里捧着一只绣花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银票····银票不见了。”
哭了几声又是一顿,目光幽幽地看向闫二娘子,倏地爬起身,朝着闫二娘子脸上扇去。
“说,是不是你偷的。”
闫二娘子被打蒙了,她捂着脸,瞪大双眼:“婆母,你这是要冤枉死我啊!咱们一家人就指望着那些银子吃饭呢!我就是偷,也不能偷自家银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扇来。
闫母的指尖几乎戳到闫二娘子的脸上,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今早出门,是不是交代你看好家,哪里都不许去?家里招贼,你去哪了?”
不等人说话,又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你想拿了银子偷偷回平洲,是不是?”
闻言,闫二娘子气恼不已,她是想回平洲,可婆母不同意,二郎没主见,事事都听婆母的,自己没办法只能断了回平洲的念想。
今早闫母出门后,两个女儿闹着要吃馄饨,便让二郎带她们去了,自己留下看家。
可人总有三急,她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来便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当下就去寻婆母了。
可她不由分说,就认定是自己偷得,又想起这段日子她对自己和孩子们的苛待,再也忍不住了。
收拾孩子们的衣物就要回平洲,并对闫母大声道:“二郎不走,我就跟他和离,我要带孩子回平洲,我娘家虽不富,可也不至于让两个孩子饿肚子。”
闫母一听,怒火中烧,又去打她,死死扯住闫二娘子的头发:“偷了我的银子就想跑,想得美,要走也得把银子给老娘吐出来。”
闫昭望着祖母发疯般的模样,突然觉得很陌生,他记忆中的祖母一直是善良可亲的,此刻,听着婶婶凄厉的哭声,和她狠厉的巴掌声,闫昭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他害怕那狠戾的巴掌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他慢慢退到门口,转身就跑。
石霞远远跟在闫昭身后,见他往武安侯府的方向行,提起的心缓缓落了地。
从城西到城东,步行需要两个时辰,闫昭一直被金娇玉贵地养着,哪里走过这样远的路,半路累得摊在地上,还有人将他当成乞丐,往他身上扔铜板。
也有同龄的小童,朝他身上吐口水,他爬起身就去打,被对方的娘,来回扇了两个巴掌。
石霞看得揪心不已,但想起他做的混账事,硬忍着没上前,该让他知道,离了娘的孩子是草芥,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跟别人走。
闫昭被打,路人冷漠。他蹲在墙角缩成一团,哭了好久,又擦干眼泪,继续朝前方走。
黄昏时,才走到武安侯府门前。
想是他穿了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门外侍卫呵斥他离开,待看清了他的脸,才放行。
闫昭一进府门就开始哭,边哭边喊娘,尤其走到院门口时,哭得更大声了。
周云若坐在房中,远远就听见了他的哭声。
将玉佩收好,周云若缓缓步出屋门,闫昭小脸满是泪痕,小跑着跌跌撞撞地扑向她,脚下的破鞋几乎要飞出去。
“娘!”他抱住她哭喊着,声音中带着委屈与渴望,仿佛要将所有的害怕都倾诉出来。
周云若的目光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那脸颊上的红肿,刺得人眼疼。
她缓缓蹲下身子,平视着闫昭。
肃声道:“还要跟她来往吗?”
闫昭眼眶突然一红:“娘,昭儿知道祖母是为了银子才接近我,昭儿愿意给,更多是顾念着祖父…..他是为了护我,才死的。”
说到这,闫昭哭得很伤心,不似平日里的哭嚷,而是垂着头,双肩颤动得厉害,发出一声声沉重的抽噎。
闫父是个自私的人,年轻时不仅打闫母,还打骂两个儿子。可唯独对闫昭不一样,他打心底里疼爱闫昭。
周云若缓缓抚上他瘦小的肩膀,
“昭儿,你祖父死了,闫家再没有人会对你有善意。”
她看着闫昭清澈的眸子,抿了抿唇,眼底露出一抹坚决,道:“你必须和他们断干净。”
“娘,昭儿知道了!”
他答应得很快,周云若的心却沉了一下。
“记住,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闻言,闫昭抬起泪眸,略微迟疑,又见周云若微挑的凤眸,陡然间变得冷厉,让他心里一颤。继而点头答应!
一直到天黑,苏御也没有回来,听闻,西狄战事有变,他被陛下留下议事。
石霞从韶光院回来,将从闫家翻出的银票交给她。
“主子,你怎么知道闫婆子会把钱藏在那里。”
周云若淡淡一笑,这件事还是当初闫衡酒后告诉自己的秘密,他爹爱喝酒,他娘就把钱藏在鞋子里。他爹翻箱倒柜地找银子,却从没掏过他娘的鞋子。
所以她娘就养成了把钱藏在鞋里的习惯。
如今,银子和玉佩都拿来了,闫母没有得逞,定还会再生事。她得想个办法,尽快把闫家人驱出京都。
而后,石霞又将闫昭在路上的遭遇都告诉了周云若,周云若面色看着平淡,可石霞注意到她的手微微抖了几下。
于是轻声对周云若道:“主子,他祖母利用他,就连他父亲也诅咒他,他才刚六岁,能依靠的只有您这个母亲了。“
闻言,周云若沉默良久,唇角又掀起一抹苦笑,声音低哑:“儿子能抛弃娘,做娘的却总也狠不下心·········”
“主子,他从前被闫家人挑拨,才对您多有误会,自从离了闫家,小公子也有改变,虽不多,可也算是懂些道理了,就说这次,他明知道闫婆子诓骗他,却还拿银子给她,说明他不是冷心冷肺的人。”
“还有上次,您与大人争吵,他不知从谁那听说了,跑去····跑去质问大人。”
闻言,周云若一怔,又听石霞道:“小公子话说得难听,大人····拿戒尺追着他打,他也没朝您说。要放在从前,他还不得找您哭闹。”
苏御打了昭儿?又想起昭儿今日被人掌掴的事,心口微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昭儿骂他了?”
“没·····公子就说,等他爹回来,再把你娶回去。”
周云若嘴角一抽,难怪苏御抽他。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请安声,苏御回来了。
他眉宇间似有一抹愁云,到了她身旁,又快速隐了去。挥了挥手,石霞退了下去。
将她圈在怀里,埋在她的颈间,好一会没动。
周云若轻声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