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二楼的雅间内,几盏油灯将室内照得通明。温体仁的亲信李福正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温酒。
“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他端起酒杯,问坐在下首的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
商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回禀大人,东厂的人最近到处查账,我们那些商号都...”
“慌什么!”李福瞪了他一眼,“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温掌柜。”李福笑着站起身,“可有什么消息?”
温掌柜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人,那批货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李福点点头,“你且坐下说。”
温掌柜在一旁坐下,为自己斟了杯酒:“只是...最近城中风声紧,那些官兵...”
“怕什么?”李福冷笑一声,“有大人在上面罩着,谁敢动我们?”
商人插嘴道:“可是...听说朝廷已经派了郑芝龙...”
“住口!”李福猛地一拍桌子,“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温掌柜连忙打圆场:“大人息怒。老朱这也是关心则乱。”
李福哼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行了,说说正事。那批货什么时候能运出去?”
温掌柜道:“三天后就能出海。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海上多了些巡船,怕是...”
“无妨。”李福摆摆手,“自有人会替我们摆平。你们只管按计划行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温掌柜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是个醉汉在闹事。”
李福不以为意:“让店家处理就是。说说后面的事。”
温掌柜回到座位,又道:“大人,那些账目...”
“账目的事不用你操心。”李福打断他,“你只要把货送出去就行。”
商人小心翼翼道:“大人,那批货要是被查到...”
“怎么?你也怕了?”李福冷笑。
商人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东厂那边...”
李福一拍桌子:“东厂算什么东西!”
温掌柜见状,忙道:“大人说得是。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
李福冷哼一声:“你们啊,就是胆子太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温掌柜和商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李福继续道:“再说了,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有大人顶着。你们怕什么?”
商人擦了擦汗:“大人说得是,是小的们瞻前顾后了。”
李福转过身:“行了,这几天都给我小心些。等这批货出去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温掌柜和商人连连点头:“是,大人放心。”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福皱眉:“谁在外面?”
“小的是店里的伙计。”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进来。”
一个小伙计推门而入,躬身道:“几位客官,店里要打烊了。”
李福看了看窗外:“这么早?”
“是...是掌柜的吩咐的。说最近城中宵禁严...”
“行了,知道了。”李福挥挥手。
小伙计退了出去。
李福对温掌柜和商人道:“走吧,改日再谈。”
两人起身告辞。临走时,温掌柜又道:“那批货的事...”
“放心。”李福打断他,“按计划行事就是。”
等两人离开后,李福又独自坐了一会儿。他端起酒杯,看着窗外的月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醉仙楼的大门缓缓关上,只留下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李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雅间。
楼梯上传来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码头边的仓库里灯火通明。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在搬运货物,木箱发出沉重的响声。
“小心点!”一个瘦高个儿的管事呵斥道,“这些可都是贵重货物。”
几个搬运工连连应是,动作更加谨慎了。管事走到一个大木箱前,用手轻轻敲了敲。
“咚咚”的声音很是沉闷。管事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仔细记录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仓库门口。
“温掌柜。”管事连忙迎上去。
温掌柜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都准备好了?”
“回禀掌柜的,都按计划准备好了。这批货明天一早就能装船。”
温掌柜点点头:“那就好。记住,一定要小心。这批货要是出了问题...”
他话未说完,突然停住。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管事连忙道:“我去看看。”
他快步走出仓库,四下张望。夜色中似乎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管事失声叫道。
温掌柜脸色一变:“快!把货物...”
话音未落,几道身影已经从黑暗中冲出。
“别动!”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管事转身就要逃,却被人一把按住。温掌柜也被制住,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温掌柜强作镇定地问。
“东厂办事,你们配合一下。”那人冷冷道。
温掌柜心中一沉。东厂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个番子已经开始查验货物。一个木箱被撬开,里面露出寒光闪闪的刀剑。
“好啊。”为首的番子冷笑道,“私藏军械,这可是死罪!”
温掌柜额头沁出冷汗:“这...这是误会...”
“误会?”番子冷笑,“那这些火药又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另一个木箱。箱子里装满了黑色的火药。
温掌柜脸色煞白:“这...”
管事突然大喊:“跑!”
话音未落,他猛地挣脱番子的钳制,转身就逃。
“追!”
几个番子立即追了上去。夜色中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是一声惨叫。
温掌柜瘫软在地:“完了...”
为首的番子走到他面前,冷冷道:“说吧,这些货物是谁的?”
温掌柜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番子嘿嘿一笑:“不说是吧?带回去慢慢审!”
几个番子上前,将温掌柜绑了起来。
另一边,几个番子也押着管事回来。管事满脸是血,一条腿似乎受了伤。
“大人,”一个番子走来,“仓库里还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本账册。为首的番子翻开看了看,眼中精光一闪。
“好啊。”他冷笑道,“这可都是证据。”
温掌柜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带走!”为首的番子一挥手。
几个番子押着温掌柜和管事离开。其他人开始清点货物。
不一会儿,码头上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番子留下看守仓库。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艘商船缓缓驶入港口。
船上的水手们正要靠岸,突然发现码头上的异状。
“不对劲!”舵手低声道,“快掉头!”
商船悄无声息地转向,消失在晨雾中。
岸上的番子看着远去的商船,冷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转身对身后的人道:“派人去查,这艘船是谁的。”
“是!”
东方渐渐发白。码头上开始有了人声。
几个番子押着一车货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久后,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来到码头。看到空荡荡的仓库,他脸色大变。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张纸条。
他颤抖着手捡起来,看完后脸色煞白。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该你们了。”
中年人慌忙将纸条撕碎,快步离开码头。
他不知道的是,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跟上去。”一个声音低声道。
几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中年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院前。他刚要敲门,突然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带走。”
几个番子架起昏迷的中年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天完全亮了。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
没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那些木箱、军械、火药,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仓库里留下的几滴血迹,还在诉说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