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湖路的匪患平息过后,果不其然,楚循便接到了上谕,要回京受赏。
他这次没有耽搁,稍作修整,清点了战功便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夜色幽黑,唯有明月高悬。
楚循穿着一袭紫色官袍从宫门匆匆出来,玄镜迎了过来,“大人,还是回益康坊吗?”
他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回国公府,即便回京城办差,他都会回益康坊的私宅。
楚循冷冷瞥了一眼玄镜,“办事不力!自己去领罚。”
玄镜暗自松了一口气,当初他把精力都放在了丹阳郡主身上,哪曾想,姜玉楹带着顾小宝去街上一趟,人就从临安消失了。
也是他大意了。
楚循撩袍上了马车,“今日,先回国公府吧。承影,去把绣虎给我抱回来。”
承影微微一怔,绣虎是他养在益康坊的猫奴,平日都有专人照看,他这是打算回国公府常住了吗?
还是因为担心姜玉楹在国公府受到欺负?
楚循一回到凌云轩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摊开卷宗看了起来,时不时还拿起狼毫,在一旁标注。
绣虎许久不曾见到自己的主人,轻轻一跃,跳到了他的紫檀书案上,长长的尾巴在他面前扫来扫去。
还时不时发出不耐烦的咕咕声。
楚循勾起唇角,不慌不忙地收了笔墨纸砚,这才抬手捋了捋它雪白的毛,“怎么,又来捣乱?我可没功夫陪你,真是个小可怜虫,可惜你娘不要你啊!”
房门忽地被人推开,楚林甫直接走了进来。
楚循淡淡瞥了他一眼,敷衍地喊了一声:“父亲。”
绣虎好像也不喜欢楚林甫,轻轻跳下了书案,躲了起来。
\"吃过饭了吗?\"楚林甫皱眉,楚行舟待他从不会像他这般疏离,跟他根本不像父子。
楚循微微颔首,他连夜赶回京城,在入城前勉强吃了碗面。
楚林甫有心缓和关系,随意坐下,“你平了荆湖路的水匪,功不可没,官家必定要论功行赏。当年,你高中探花,主考官是徐宰辅,至此你便入了他的师门,这些年步步高升,明里暗里都是他在提拔你。\"
\"官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早就动了心思,徐宰辅必定要告老还乡。到那时,申文济便会升上去,而你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些时日积攒的嫉妒艳羡都会是刺向你的力刀。”
“齐王、寿王、太子之间的争夺越发激烈,我们和寿王沾亲带故,是撇清不了关系的。无论是太子还是齐王,都不会真心用你,你这孤臣还能做多久?你到底如何打算?”
楚循唇角泄出一丝讥笑,“若父亲真看好寿王,想必也不会连夜来找我了!那你更看好谁,不妨直言?”
楚林甫叹息一声,如今他已是世子,他的未来便代表着国公府的未来。
本该齐心协力,可奈何他们父子之间错失了十九年。
罢了,终究是他造的孽。
太子本是正统,可他跟官家一样,不仅身子弱,还子嗣单薄,齐王有军功傍身,这两年初入朝廷,也如鱼得水,风头正盛。而寿王虽未入仕,韬光养晦,可他背后母族势力十分强大。
皇后常年幽居长春宫,闭门不出,贺贵妃圣眷正浓,统领后宫,寿王做个守成之君,也是可以的。
国公府和贺家还是姻亲,如何能独善其身?
\"你和贺见雪的婚事,一拖再拖,你一开始就打算悔婚的吧?\"楚林甫有些无奈。
楚循冷笑,“父亲,那是贺见雪和顾行舟的婚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再这里给我装傻,这婚事当初你回国公府就定下了!”
“可惜,贺见雪早就是顾行舟的人了!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可不敢娶!”楚循漫不经心从匣子里抽出一叠书信,递了过去。
“此话当真?”楚林甫面色稍变,迟疑地拆开了其中一封信函。
楚循面无表情,顿了顿,“有了这些东西,你去贺家退亲,不为难了吧。”
国公府想从权利的漩涡中,独善其身不付出点什么,怎么可能。
解除婚事只是第一步。
楚林甫面露犹豫,此举必定会得罪贺贵妃!
见他瞻前顾后,楚循对这个父亲愈发失望,“若是顾行舟还活着,想必父亲也不必如此为难。”
被人一语道破心思,楚林甫神色难看,“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甚!”
楚循笑得意味不明,看来他也被蒙在鼓里。
楚林甫走后,楚循烦躁地拿起卷宗,却再无心看下去。
绣虎呢?
——
夜暮之下,姜玉楹带着儿子在院中散步,锦鲤在幽暗池中欢快地游着。
栏杆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色的猫奴,双眼放着绿光,静静地盯着池子。
顾小宝自然也看到了它,心生欢喜,他的小狗在去蜀州的路上弄丢了,他可心疼了。
他学着猫叫,“喵喵!”
绣虎轻蔑地瞥了它一眼,根本不搭理他。
顾小宝不乐意,“娘亲,娘亲,这里来了一只猫奴。”
姜玉楹缓步走了过来,那猫奴身子微微朝前一探,蓦地就跳到了她的脚跟前,围绕着她的脚跟,亲昵地蹭了又蹭。
“娘亲,它好像很喜欢你啊。”
姜玉楹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她蹲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瓜,总觉得它有些眼熟。
绣虎乖顺地享受着她的爱抚,圆溜溜的眼眸还流出了几分眷念。
“绣虎——”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姜玉楹手一僵,面色有些苍白,他这么快就回京了吗?
“楚叔伯!”顾小宝一脸兴奋,“这是你养的猫吗?可以借给我养两天吗?”
姜玉楹慌忙松开手,一阵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
楚循在她面前顿住,语气嘲讽,“怎么,连它都不认识?”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委屈的绣虎,活该被抛弃。
又不是她的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