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一早陆卿又照例出了府,祝余一个人吃过早饭之后无所事事,钻进书斋找书看打发时间,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外头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
逍遥王府人丁稀薄,向来是清静得很,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祝余有些疑惑地从书斋里出来,看到赵妈妈正兴高采烈地指挥着家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家丁,正忙忙碌碌往里抬一些东西。
“赵妈妈,你们这是搬什么呢?”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些东西可不是放在前头,而是全都在往后院里头搬呢。
赵妈妈一看是祝余从书斋里出来了,连忙喜滋滋地迎上来:“夫人,我还正要去找您呢!
方才啊,爷叫符文符箓他们带人送回来了好些东西,叫我招呼人给搬到后院那间空屋子里,说是夫人平日呆在家中的时候多,怕您无聊寂寞,所以从外头搜罗了好些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说着,像是怕自家夫人太迟钝不开窍似的,赵妈妈又压低了声音,满眼是笑地对祝余说:“夫人,老婆子我在这逍遥王府也算有年头了,从不曾见过王爷为谁心思这么细,想得这般周全过!
这可绝对是用了大心思了!”
祝余咬着后槽牙回了赵妈妈一个淡淡的微笑。
什么用了大心思了!要是叫她说,这陆卿用的分明就是坏心思。
这厮是跟自己杠上了!
祝余到那间原本空置的屋子里瞧了瞧,这陆卿还真的是舍得下本儿!这屋子里头女子所谓“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所涉及的玩意儿,几乎都被他给倒腾回来了。
这边堆着煮茶二十四器,那边那边又是古琴又是琵琶。
祝余还没等看全都还有些什么,身后几个仆人吭哧吭哧又抬进来了一个绣架……
赵妈妈在门口激动地来回踱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陆卿赏赐给她的呢。
她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在爷娶亲之前,外头那些人都说什么谁嫁给逍遥王谁就是这世上最倒霉的女人,必然要变成独守空房的怨妇。
听家里出去采买小厮说,外头还有人私下里开了赌局,赌逍遥王成婚当晚会不会又去云隐阁厮混,一群人都押了“会”。
那个采买小厮毕竟是王府的人,平日里王爷待下人也十分宽厚,一时气不过,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押了“不会”。
成婚当晚王爷果然哪也没去,留在府中过夜,不仅打了外头那些人的脸,也让那采买小厮一不小心赚了个盆满钵满,嘴巴咧了好几天都合不上。
从那时候开始,赵妈妈就觉得王爷对这位朔国嫁过来的王妃定然是不同的。
现在瞧瞧这一屋子的好东西!
就光是那个刚刚送回来的听风瓶,瓶身又轻又薄,细腻剔透,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听说这东西立在架子上,有微风吹过便会晃动,偏偏还只晃不倒,能发出十分悦耳的轻响,所以令京城贵妇贵女们趋之若鹜。
谁家要是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二话不说就得叫家中下人去各府发请帖,择日邀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上门饮茶听风赏瓶。
王爷连这东西都给夫人搞了回来,这是何等的用心啊!
赵妈妈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看看一旁盯着绣架一言不发的祝余,心里也只有叹口气的份。
这朔国果然是粗蛮之地,就连朔王的女儿都不认识什么宝贝,竟然放着那么多好东西不理,偏偏盯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绣架看个不停。
当天晚上陆卿一反常态在府中吃了晚饭,赵妈妈很有眼色地把酒菜都安排好便退了出去。
王爷和王妃都不是喜欢别人伺候用饭的人,那当然是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个!
祝余闷头吃饭,一言不发,陆卿也不开口,直到祝余一碗饭下了肚,筷子一撂,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自己先下桌,陆卿就恰好开了口。
“前些日子,夫人将家中的蝶都扑光了,想来应该也是无聊得紧,为夫考虑再三,觉得这事是我的疏忽,所以这几日搜罗了京城女子比较常见的玩物,供夫人平日在府中打发时间。
不知那里头可有夫人喜欢的?若是没有,我明日再命人去继续搜罗便是了。”
“不必不必,这些已经足够我玩一阵子的了。”祝余忙不迭摆摆手,她着实没有那种做个纨绔女的命,一想到那一屋子东西不知道够普通人一家子吃喝几年,她就觉得一阵阵的良心不安。
“哦?夫人可有格外感兴趣的?”陆卿慢慢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继续聊。
怎么?你还想让我来个才艺展示不成?
祝余在心里嘀咕,面上还得平平静静地表示:“我倒是很喜欢那把古琴,只是不得要领,只能作罢了。”
“哦?”陆卿扬眉,眼中又多了几分笑意,“这倒是巧了,为夫不才,这方面倒是小有所成,回头叫人拿几本琴谱来供夫人研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可以亲自教授。”
“呵呵……王爷事务繁忙,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琢磨就成。”祝余故意又把敬词加了回来,以此来应对陆卿方才语气中的暧昧。
同样的当上一次是大意,上两次就是犯蠢了。
祝余自诩是个头脑冷静的人,以她和陆卿现下的关系,这厮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每每利用自己那副好皮囊忽然对自己撩拨,无一例外都是想要让自己一下子慌了神,乱了阵脚,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
上一次是因为自己忽然问起了他还不想提及的族人灭门,这一次,估摸着这厮是想要抓自己的破绽,证明自己对那些物件儿全无兴趣,根本就在家里面窝不住了。
当然,这次也怪自己,怎么就忘了他书斋里那些千金难求的古琴,还有他名声在外的琴技,随口搪塞,竟然说到人家的家门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