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的母亲竟然真的来找她了!
鹿缈在心里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但脸上由于妆容遮挡,显得异常镇定。
“十月?十月是谁?”
鹿缈懵懵的,“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您认错人了。”
说完,她赶紧转身就走。
别慌,鹿缈!
这妆化得连你妈都不认识,她肯定没认出来是你!
鹿缈一溜烟就想跑,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鹿缈!你想跑哪里去?看见我舅妈,还不叫人?!”
鹿缈脚下打了个踉跄,心想是哪个傻逼在这时候叫她,一道人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看见傅研熙气势汹汹的脸,嘴角抽了抽,想蒙混过关,“小姐,你认错人了……”
傅妍熙一把拽住她,眼神尖锐,“鹿缈,你别想装不认识!”
她根本不给鹿缈说话的机会,扯开嗓门就喊,“舅妈,她就是我表哥找的女朋友!”
鹿缈看傅妍熙得逞的嘴脸,瞬间也明白过来,傅妍熙知道她今晚在酒吧,故意把傅时樾的母亲带过来见她,就是想看她出洋相。
傅夫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鹿小姐,你看见我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鹿缈闭了闭眼,微笑着转过身,“傅夫人,刚才有所误会,您别介意。”
“不介意,是我提前来没跟你打招呼,吓到你了。”
“没有被吓到,就是有点突然……”鹿缈尴尬得咳了声,“没事,挺好的。”
傅夫人温婉淡笑,上下打量着她。
鹿缈感觉到傅夫人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她脸颊一热,不自在地偏开头。
她打扮成这样,她妈要是看见了,掀开棺材板都要跳起来揍她!
长辈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怎么办?
鹿缈有点慌,但想想又觉得没所谓了。
她跟傅时樾又没有真正在一起,她怕什么。
鹿缈转回头,“傅夫人……”
“鹿小姐。”
俩人竟然同时开口。
鹿缈“呵呵”干笑两声,“您先说。”
傅夫人正了正色,“鹿小姐,关于你和时樾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鹿缈说,“正好我也有事想向您说明。”
“哦?”傅夫人诧异,“外面不方便说话,不如去我家坐坐?”
“去您家?”鹿缈满脸惊讶。
傅夫人怕吓坏小姑娘,宽慰道,“我一个人在家,没有外人,你可以放心去。”
“可是我的演出……”
“我已经跟经理打好了招呼,你今晚的工资,我会三倍付给你。”
鹿缈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马尾,“这倒不用,只是我答应了酒吧老板,要打到九点半。”
傅夫人眼里闪过意外,对鹿缈的好感度再次攀升。
小姑娘不错,知道信用比钱更重要。
傅夫人不想让她为难,“我去车上等你。”
“谢谢您的理解。”
傅研熙站在一旁都看傻眼了,为什么她们第一次见面会如此和谐?
这不应该,她舅妈对接近傅时樾的女人,都非常的紧惕和刁钻,她们怎么会相处得这么融洽,她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傅夫人跟鹿缈一起往前台走了,还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鹿缈。
傅研熙被扔下了,她急切地在原地跺脚,连忙追上去,“哎,舅妈,你等等我!”
傅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会给鹿缈带来压力,因此把鹿缈松到前台就走了。
鹿缈坐在台上,深吐了一口气。
为了不影响发挥,她清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注凝神,跟着节奏敲打架子鼓。
等鹿缈结束演出,夜色已经很深,傅夫人依旧在等她。
怕傅夫人看不惯她这身打扮,她特地问许矜借了个外套,把自己露背露胳膊的小肚兜遮住,裹紧自己,跟着保镖出了酒吧。
傅夫人坐在车上看书,车里的阅读灯光线柔和,洒落在她清雅柔美的脸上,散发出一种知性的美。
鹿缈站在外面都看呆了。
傅夫人发现了她,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演出结束了?”
鹿缈这才怔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上来吧。”傅夫人放下书,把座位上的毛毯拿开。
鹿缈犹豫了下,扶着门弯腰上车。
沈律恰巧在酒吧门口停车,正好撞见这一幕。
“嗯?那不是陆衍家的小丫头吗?她这是上了谁的车?”
沈律眯起眼,看见了轿车里的贵妇人,难以置信地惊道,“傅夫人?!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跟小丫头碰到一起?”
傅夫人来酒吧抓鹿缈,沈律有种不妙的预感,免得出什么事,他赶紧掏出手机,给傅时樾通风报信。
傅时樾吃了药昏睡过去,突然被电话吵醒,有点头疼,看见手机就想扔。
扔地上的那一刻,又放回耳边,捏着眉心道,“什么事?”
“五哥五哥,你妈来找小丫头了!”
“你在说哪国语言?”傅时樾有点听不懂他叽里咕噜在说什么,皱着眉沉声道。
“我在说国语啊!五哥,你妈把鹿缈带走了!”
傅时樾一顿,坐了起来,“你确定?”
“我亲眼看见鹿缈从酒吧出来,保镖把她带上了傅夫人的车!不然我这么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你?”
这话听到傅时樾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妈大晚上去酒把抓鹿缈了??她抓鹿缈干什么?
傅时樾从来没这么慌过,电话都没挂,把手机扔在床上,下床去穿衣服了。
沈律一个劲在那边“喂喂喂”,就听见乒铃乓啷的声音,生怕傅时樾想不开,拿刀冲过去救人。
事实上,傅时樾的确是准备去救人了。
……
鹿缈尴尬地坐在傅夫人的车里。
车子开得平稳,车内气氛太安静了,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不由回想起,她把傅夫人拉黑,还骂她是历史文物……
鹿缈捂着烫红的脸,怪自己喝多了就忍不住嘴,这下好了,祸从口出。
“鹿小姐很紧张吗?”傅夫人看她坐的拘谨,脑门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嗯,第一次见家长,是会有点。”
傅夫人笑了笑,安抚道,“别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
鹿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正式跟她道个歉,“夫人,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她尴尬地揉着额角,“我喝多了……我不知道您是十月的母亲。”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傅夫人淡淡一笑,“我怎么会跟你一个小女生计较。”
鹿缈见傅夫人不计较,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傅夫人看着窗外,似乎也回想了下当时,转过头来,宽容地看着她笑,“我就喜欢霸道点的女孩子。”
鹿缈一怔,耳朵也慢慢红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了傅夫人家,是个清雅别致的庭院,院子里种满了花草,鹿缈都认不出名字。
看起来应该挺名贵的。
“跟我来。”
鹿缈收回目光,跟在傅夫人身后,踩着青石板进了主屋。
难以想象,傅家第一国民夫人,住的不是豪华的别墅,竟然是木屋和琉璃瓦,有种民国时期江南小筑的风格,当然,很符合她典雅的气质。
傅夫人带她到了一个亭子里,遣退了佣人,“坐吧。”
鹿缈在梨木花雕椅上坐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桌上的茶具,茶壶的造型很奇特,看上去有一定的年岁。
傅夫人沏着茶,注意到鹿缈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时樾爸爸出差时买回来的古玩,说是明朝出土的水柱,我看着像茶壶,就用来泡茶了。”
鹿缈微微惊讶,“这么昂贵的古董被傅夫人当茶壶,傅先生应该很宠傅夫人吧。”
傅夫人顿了顿,怅惘地看着满院子的海棠花,轻哼一声,淡淡地笑了,“是啊。”
她把话题转开,“鹿小姐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个月,就十九岁了。”
傅夫人给鹿缈倒茶,鹿缈伸出双手捧着茶杯,“谢谢。”
傅夫人放下茶壶,含笑看着她,“年纪是小了点,不过这不是问题,我们傅家可以等。”
鹿缈刚端起茶杯要喝,猝不及防呛到了,“咳咳……”
“慢点。”傅夫人拿起手绢给她擦拭嘴角,像是把鹿缈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眼底的目光很柔软,脸上散发着母性光辉。
鹿缈从小没感受过母爱,差点被傅夫人眼里的温柔打动。
“我、我自己来。”她红着脸接过手绢,低下头,擦着溅到身上的茶水。
傅夫人看着鹿缈,越看越喜欢,“丫头,你性子直爽,我很喜欢,有话我也直说了。”
鹿缈正了正色,“您说。”
“时樾过去从未跟哪个女人有染,年满三十才碰到喜欢的女孩儿,来之不易的宝贝,自然要好好珍惜。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等你嫁到傅家来,傅家绝不会亏待你。”
傅夫人的语调轻盈柔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直想再养个姑娘,如果我们能成一家人,我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
鹿缈擦拭的动作一顿,抬头便发现傅夫人在看她。
那温柔爱怜的眼神,把脸上涂得浓墨重彩的鹿缈,惹得鼻子一酸。
鹿缈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她不知道被母亲疼爱是什么感觉。
听到傅夫人这番话,她心里很是触动,可她知道自己不能答应。
鹿缈深吸了一口气说,“夫人,有件事我想跟您澄清。”
“什么事?”
“其实我跟傅时樾是……”
话才说到一半,被管家惊讶的声音打断,“您回来了?”
鹿缈一怔,跟傅夫人一起抬头看去。
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三月里开得繁盛,大簇大簇的花朵压弯了枝头。
忽然一阵夜风吹来,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落在男人的肩头,像俏皮的雪。
男人快步走进长廊,他没有穿外套,衬衫纽扣还有两颗没扣,衣摆随意塞在黑色休闲西裤里,甚至连皮带都没系,整个人松松垮垮。
发丝凌乱,风尘仆仆大步走来,看起来很着急。
傅时樾虽然常年在部队里,但傅家良好的教养让他格外注重形象。
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让傅夫人忍俊不禁。
看着傅时樾走过来,也不给他面子,埋怨了一句,“我让你回家一趟,你总说没时间,今晚来的这么匆忙,是担心我苛待了你的小女朋友?”
傅时樾不可否认他担心鹿缈,但没想到画面竟出乎意料的和谐。
他看了眼桌上的茶水,小姑娘安然无恙地坐着,双腿并拢坐的端正,放在腿上的小白手微微蜷缩,样子乖巧得很。
“她第一次来,怕生。”
傅时樾的大手落在鹿缈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也怕小姑娘不注意分寸,无意间又顶撞到您。”
这是借着今晚大家都在,向傅夫人解释上次鹿缈喝醉酒闹出的乌龙事件。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官场子话,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
傅时樾笑笑,傅夫人嗔了他一句,“用不着你来帮她说情,渺渺早就跟我道歉了。”
哦?
傅时樾敛眸看向鹿缈,他早该想到小姑娘藏不住话。
除此之外,她还跟他母亲说了什么?
鹿缈扭过头,抬起眼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你来见我母亲,我当然要来。”
鹿缈黑白分明的眼睛觑着他。
见她眼神怀疑,傅时樾捏了捏她的脸,“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没有。”
他的手指又硬又粗粝,像磨砂纸一样,鹿缈别扭地想摆脱他的手,“你捏疼我了。”
傅时樾轻哼着收回来,在她身旁坐下,随口问,“你们在聊什么?”
“当然是你跟缈缈的事,我让渺渺给我做媳妇儿,她还没答应呢,就被你给打断了。”
傅夫人嗔怪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母亲比他还着急。
傅时樾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大致能猜到对话内容,便没再问,自然而然端起鹿缈的茶杯。
鹿缈想提醒他,那是她的茶杯,可看见他快速把茶杯贴上嘴唇,一口气喝完了。
她皱巴了下小脸,一言难尽地把话咽了下去。
傅夫人说道,“小丫头,你刚才要向我澄清什么来着?”
澄清?
傅时樾意识到什么,立刻沉了脸,转头有些阴森地看着鹿缈,“澄清什么?”
傅时樾把手搭在了她椅背上,眯起眼,上半身慢慢朝她凑了过来。
压迫的气息,让鹿缈说话不禁磕巴,“呃,就是……就是我跟他,其实……”
忽然,茶桌下一只干硬滚烫的大手,如铁般紧紧擒住了她的小手。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别怕,既然你爷爷把你交给了我,有什么就话直说。”
鹿缈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警告,原本是想澄清他们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拿她爷爷来威胁她!
她连忙对傅夫人改口,背书一般快速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澄清一下,我和十月哥哥才在一起几天,还在慢慢了解的阶段,感觉傅夫人您之前说得那些话,对我们目前的感情状态来说,还太早了!”
傅夫人也像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脸上笑容晕开,“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清楚时樾的性子,他一旦认定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悔改。”
鹿缈心里微微一漾,下意识看向傅时樾。
对上他漆黑坚定的眼神,不由想起许矜说得那句话,“这样的男人死心眼,一辈子只能爱一个,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出轨,他对自己的老婆绝对忠诚。”
傅时樾见她沉默不语,知道这些话让她无所适从。
不想让小姑娘为难,他压制住眸中的情绪,放下茶杯,拎起鹿缈,“很晚了,她明天还要上学,我先带她回去了。”
傅夫人还意犹未尽,但确实很晚了。
见小姑娘不挣不抗地被傅时樾拽起来,担心儿子太强硬,板着脸严肃警告,“好好对人家小姑娘,你年长她这么多,理应对她温柔耐心些,别拿部队里对你下属那套来对她,小心人家不要你。”
这些话不用傅夫人提醒,他也会做到,但这些东西给了她也没用,她本来就嫌他年纪大不想要。
傅时樾眸色晦暗,看了眼埋着头的鹿缈,“您还有要叮嘱的吗?”
傅夫人顿了下,“盯紧点,别被别人给抢走了。”
傅时樾勾起薄唇,“知道了,您早点休息。”
傅夫人摆摆手,“回去吧。”
傅时樾牵起鹿缈的手,“走了,送你回家。”
鹿缈听见他们的对话,脸红的一塌糊涂,心里也不乱,想快点离开这里,因此没有挣扎,乖乖跟着傅时樾走了。
傅时樾的车停在院外。
傅时樾把她牵到车前才松开手。
打开副驾驶的门,鹿缈坐上去,他钻进来给她系安全带。
鹿缈不想让他凑这么近,连忙去抢,“我自己来。”
傅时樾松开了手,身子却依旧在车里没动。
见她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系安全带,耳朵尖是粉粉的,却挂着一排小钢圈。
视线不由凝向她浓墨重彩的脸。
他忽然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谁让你化这么浓的妆。”
鹿缈见他一点都不礼貌,还盯着自己手指上蹭下来的粉不客气地嘲笑她。
她羞恼极了,“你管我!不好看别看,我喜欢就行了!”
妆倒是不丑,就是想看看她娇羞的脸。
可这妆跟戴了个面具一样,根本看不见她原本清纯的五官和脸红的模样,害羞难过还是生气,统统都看不到,真想把这层面具卸了。
“以后我在口袋里常备一瓶卸妆水,看见一次卸你一次。”
这都什么人啊!
鹿缈娇恼地跺了跺脚,伸出手,懊恼地想把他推出去,“出去,别靠我这么近!”
推拉间,她外套的纽扣开了,里面的小肚兜露了出来。
傅时樾动作一顿,眸子危险眯了起来,紧紧盯着她胸前。
鹿缈瞬间意识到什么,慌忙要把外套裹好。
傅时樾直接伸手拽住外套,鹿缈一惊,“你干嘛?”
她这样拦着不给他看,他更加想知道外套下穿的是什么。
鹿缈没有他力气大,由着他将外套一把拽了下来。
鹿缈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
下一秒,阴沉的声音骤然拔高,“穿得什么玩意儿?”
鹿缈被他吼得后背一跳,“你那么大声干嘛,这种款式的衣服你没见过啊?”
在傅时樾眼里,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
脖子和腰就绑着两根绳子,胳膊后背全部露出来,胸前的这块布料,还没他擦手的毛巾大。
还是丝绸的,薄得要命。
就这么块布料,一扯就烂,她还敢穿去酒吧!
傅时樾看得两眼都快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