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
有消息灵通者,知晓了陆皇离开皇城后,直接前往了凡间灵洛楼。
随后,前任人皇时灵洛,便在陆皇手中魂飞魄散。
一开始,众人以为这是陆皇哀痛下,拿时灵洛泄愤。
然而当陆皇离开灵洛楼后,依旧没有返回皇城。
而是一路御空,朝着中州之外飞去。
这一去,便是三百余年。
最开始,中州修士还对陆皇此举有些疑惑。
然而随着那些占据四地的异族纷纷退出天人域后,一个个令人错愕的消息接踵而至。
巨魔族包括巨魔皇在内的五位神皇,全部陨落!
然后是阴灵族、半仙族、最后是妖族!
仅三百余年间,陆皇竟是只身前往四大异族腹地,几乎将其所有神皇境斩杀殆尽!
直到三百年后的某一天。
陆缺一袭金色皇袍,风尘仆仆的返回皇城。
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中州所有圣尊修为以上的修士,前往皇城参加朝会。
此刻。
陆皇殿前的广场上,再次聚集了无数修士。
这些人,无不目光带着敬畏的望着殿前那位金袍男子, 更有一些从四地逃来的修士,此刻已是热泪盈眶。
无数年来,人族在四大异族的欺压下,只得于夹缝中苟延残喘,甚至连天人域四地也被异族占据。
而陆缺,竟然凭一已之力,生生改变这种格局。
若是从前,他们是在修为压制下畏惧陆缺,可此刻,于他们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尊敬。
只可惜。
陆缺只是拉着女儿陆赐兮的手,面对众人的目光,心境如一潭死水,有丝毫情绪波动。
陆赐兮侧头看了眼身旁父亲,有些欲言又止。
自从苏梦陨落后,她这是三百余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
可虽是如此,这些年,父亲接连斩杀异族神皇的消息,不断传回中州。
然而陆赐兮对此,除了担忧父亲的安危外,更多的是心疼。
她知道,父亲心中一定是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
陆缺察觉到女儿的心境,朝她笑了笑,嗓音沙哑安慰道:“没事。”
没事......
陆赐兮听到这两个字,握着父亲的手下意识的更紧了些。
陆缺则是先抬头看了眼广场上的众人,然后尽量让自已的声音温和些:“兮儿,你知道人族为何始终被异族欺压么?”
陆赐兮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吾族的实力弱。”
陆缺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究其根本,皆因人性的自私!”
“当修士的实力成为了约束世人的唯一规则时,人性的私欲便被无限放大。”
“不论是前任人皇时灵洛也好,如今执掌人族的我也罢,都是如此。”
“时灵洛曾屹立人族之巅,视众生为蝼蚁,甚至为了修为攀升,不惜将四地所有同族卖与异族,而为父因心中仇恨,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在乎的,唯已而已。”
“上行下效,余者,有人为了修炼资源,为了长生永存,便为所欲为的欺压弱者,而那些弱者,即便曾经心有善念,可在这等世道下,只会渐渐变得麻木不仁,最终能活下来的,竟也变成欺压他人的强者。”
“于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便已经烂透了。”
“兮儿,试问生逢如此世道,活着都已经很艰难,又有几人愿为所谓大义,不惜性命抵抗异族?”
陆赐兮静静听完父亲的话,犹豫开口:“爹爹,女儿认为,你说的不全对。”
“饶是如此世道下,仍有许多人只为挣扎求活,不曾伤害他人,不曾突破底线。”
陆缺淡淡道:“少数罢了。”
女子微微摇头: “凭什么,这些人要因那些抛弃底线者,承受世道的不公?爹爹,不该如此的......”
陆缺眸光温柔的望着女儿,笑了笑:“兮儿,为父知道你心性纯良,所以想问你,是否愿接管人族这个烂摊子,为那些心中仍有善念者,做那抵挡厄运的伞?”
接管人族?
女子闻言一怔,心中瞬间涌起一股不详预感:“爹爹,你......”
陆缺摆了摆手:“为父心中已无善,继续当人族之主,只会让这个世道更遭,兮儿,我虽不忍让你承受这般压力,可唯有你这般心性,才有可能让这个世道......有所转变。”
女子咬着唇角,问道:“爹爹,那......那你呢?”
陆缺苦涩一笑:“为父......累了。”
说完,他抬手朝着女子额间一点。
下一刻。
于他体内开始有白色雾气朝着陆赐兮体内涌去。
这些,便是陆缺为皇期限,诞生而出的域运。
陆赐兮本就天赋异禀,有了这些域运加持,足够使她安然晋升神皇境。
随后,他又于眉心将弥霜的那枚魂血凝聚而出,射入女儿识海。
然后朝着一旁的弥霜道:“弥霜,此后辅佐赐兮,神皇境后,还你自由。”
弥霜连忙朝着陆赐兮跪地道:“弥霜叩见陛下!”
与此同时,于广场上所有修士也朝着那白衣女子跪拜叩首:“我等叩见陛下!”
而陆赐兮对众人的山呼置若罔闻,她望着眼前的父亲,泪流满面。
陆缺轻轻擦拭着女儿的泪痕,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以后的路,要你自已走了。”
说完,他便顺着玉阶,独自蹒跚离去。
其方向,是予梦殿。
予梦殿前。
一袭红裙已经再此磕头百年,女子溃烂的额头下,已经可见白骨,
感受到男子前来,她身子一颤,然后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又微弱:“对......对不起......”
陆缺驻足在她的身旁,然后将女儿的记忆凝聚而出,悬浮在她身前。
姜兮兮张了张嘴,颤声道:“我......我们,还有机会么......”
陆缺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女子惨然一笑:“陆缺,现在的你,对我......有没有情念?”
陆缺走到殿门前,推开殿门,身形跨入其中。
当他回身关闭那扇殿门时,望着殿外跪地的红衣女子,神情中浮现一闪而逝的挣扎。
旋即。
殿门紧闭。
殿外女子,颓然瘫倒。
而殿内。
陆缺紧攥拳心,低声呢喃:
“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