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话,罗璇听进去了,本想着隔天就卖掉一些,半仓操作。
谁料,第二天开盘,她的股票再度狂涨,罗璇立刻把什么都抛到脑后,牢牢焊死上涨的车门,绝不下车。
钱就像大风刮来的一样,比上班轻松多了。
这天是周五,罗璇的Last Day。她早早搬空了工位,交还电脑,在交接说明上签字。
全部完成后,罗璇最后看了一眼“供应链关系与管理部”的牌子,转身离开。
刚巧,和祝峻在大堂偶遇。
罗璇习惯性地向大老板问好:“Frank。”
祝峻颔首,罕见地带了点调侃的语气:“无事一身轻。”
罗璇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和大老板,都已经离职,不再是上下级关系。脱离了这份工作,大老板神情不再严肃冰冷,待人的态度有微妙变化。
脚下的高跟鞋扣响锃亮的大理石地面,两人并肩向公司大门走去。
罗璇注视着反光玻璃中的自己。
穿着高跟鞋,她只比祝峻矮半掌,黑色真丝衬衫,肩膀平而展,袖口整整齐齐地扣在手腕处,下面是灰色及膝筒裙,随着步伐微露一半膝盖。怎么看,都是一名考究、专业的成年女性。
在上海,她不是罗桑县那个穿运动服的小女孩。这种割裂原本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但此时此刻——她被裁了。
被股票暴涨充斥的头脑突然清醒,在她迈出公司大门的一瞬间,看着工作日午后的阳光,和无限广阔的城市街道,四面八方的微风吹拂发梢,她突然迷茫。
她总要有个方向——她该去哪里呢?
总不能靠炒股过日子。
走出公司大门,祝峻站定了,单手拎着西装,看向罗旋,很客套地询问:“你怎么回去。”
罗璇说:“坐地铁。”
祝峻语气平淡:“我送你一程。”
……
一路无言。
罗璇下了车,刚好在小区门口遇上面试结束的罗珏。
罗珏往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这辆路虎落地要200多万。”
罗璇说:“他就是帮我撕了一大笔赔偿的前老板,祝峻。我们都是今天last day,他捎我一程。”
“应该的。”罗珏的声音带了点刻薄,“他斗输了,害得你被裁。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你却还感恩戴德。”
罗璇摇摇头:“不能这么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名校生,当年不给他做嫡系,根本进不去立华。现在因为做他嫡系遭殃,我能接受。”
大姐哼道:“别人对你好一点,你能念一辈子。”
罗璇替祝峻辩解:“他帮我找工作呢。”
“帮你这种小吗喽推个工作并不难。”罗珏看着车远去的方向,“他看起来好年轻,爬得这么快,应该很有手腕。”
罗璇这时候才恍然想起,脱离上下级关系看的话,祝峻其实只比她大六岁。
只是他严厉惯了,脸上总有股杀伐果断的狠气。但他的情商很好地中和了这点狠气,在过去日子里,大家尚算相处融洽,相比于其他极度冷漠自我的高管,他甚至称得上有人情味。
罗珏冷冷道:“人情味?我看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罗璇伸手提过罗珏手里装菜的袋子。
“算了,不提他。”大姐说,“他是人上人,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祝峻桌面上1万块钱的纸巾盒闪过罗璇脑子,被她抛在脑后:“他是人上人,我是龙的传人,我们是平等的——你面试顺利吗?”
罗珏忧心忡忡:“顺利是顺利,但听说出差好多,加班也好多。”
“工资涨了吗?”
“上海的收入当然比之河高,以前在之河一个月挣2400就算很不错,现在一个月4100,干得好有奖金。”
“才4000块。”罗璇随口道:“多累啊,别干了呗,我炒股养你。”
“你敢!”罗珏竖眉揍她后背,下手奇重无比,“被快钱烧的!居然变懒了!你再敢讲这种懒骨头话试试!”
“疼疼疼——你这高知悍妇!我怎么就不能靠炒股过日子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
罗璇失了业,突然多出大把时间,在大姐的逼迫下,开始收拾自己的狗窝。
她拆开罗珏提来的大包样衣。
罗珏正忙来忙去地扫地:“红星厂最近在做网球裙订单,小妹托我拿给你的,都是你的尺码。”
罗璇翻了翻:“还做网球裙啊?最近家里没做长裤吗?中裤也行。”
罗珏没好气:“你以为红星厂是什么大厂!罗桑厂给什么订单就做什么!你还挑上了!”
罗璇说:“罗桑厂都做了两年网球裙了,有完没完啊,怪单一的。”
罗珏说:“现在美元贬值,结算的利润越来越低,单越来越少,大家都难做。”
罗璇把网球裙稀里哗啦倒在地上:“我们家不能只做罗桑厂一家生意。”
大姐把她的头敲得一缩:“别家生意谁去谈?爸没了,妈在厂里生产管理一把抓,小妹在备婚,你在上海打工,家里生意谁接、谁帮?”
罗璇看了看大姐,识趣地没提她拒绝回家的事。
“罗桑厂就非得做进出口?”她很烦地抱怨,“次贷危机摆在这,搞不好明年更严重,能不能做内销?拉动内需同样有钱的呀。”
罗珏叹气:“整个罗桑县,从80年代起开始做外单,根本没建立成熟的内销渠道,转型谈何容易。”
罗璇点头:“渠道就是供应链,罗桑县已有的‘链’是对海外的。”
两人埋头整理网球裙。罗珏说:“内销不是我们的优势,国内渠道稀少,也卖不上价。对了,你和小妹怎么回事?她给你捎东西,怎么找我传话?”
自从上次争吵后,罗璇和小妹之间的关系就降到冰点,连条短信都没发过。
她简单道:“吵架了。”
罗珏告诉罗璇,她取样衣的时候见了小妹。小妹吐得愈发厉害,吃不下饭,病恹恹的,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罗璇边折裙子边问:“肚子大了吗?”
“这才几个月,哪里显怀。瘦得不像个孕妇。”大姐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