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目光聚焦过来,邓泰似笑非笑的把玩着琉璃盏,悠悠道:“逍遥酿,的确是仙境之酿,这酒醇,香,喝上一口,就叫人神往仙境之人所过逍遥。”
邓泰的话,让不少人眉头微皱。
博传冷着脸盯看邓泰。
“而想品出逍遥酿,就必须要用琉璃盏。”
邓泰浑然不觉,继续道:“换任何盏具,那味儿就不对了,适才博兄也讲过,好的佳酿是要沉的,但却非所有佳酿,都是需要沉的。”
“如果强行沉的话,这反倒会破坏口感,明明大家喝的一款酒,口感是大家最喜欢的,可现在却有人想沉,连大家的意见都不考虑,诸位觉得这会怎样呢?”
啪!
而在邓泰话音刚落,琉璃盏落地发出声响,叫不少人一震。
“哎呀呀,是邓某的错。”
看到碎了一地的琉璃盏,邓泰连忙起身,朝博传行礼赔罪道:“博兄,是邓某手滑了,邓某……”
“无碍。”
博传阴沉着脸,盯着邓泰道。
“怎么能无碍呢?”
而在此时,一人的声音响起,“仙工坊所出这套盏具,不多不少正好十六只,可今下却少了一只,那还值所定之价吗?”
这话讲出,让堂内不少人若有所思。
这看似是在聊逍遥酿,是在聊仙工坊所出琉璃盏,实则却是意有所指啊,有些事啊,如果背离了初衷,那事就不对了。
科贡选拔自问世以来,造成的风波与影响极大,别看今下愿奉此制参加遴选的学子众多,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全都发自内心的认可此制。
毕竟没有此制,国朝统治想要维系下来,就必须要有别的制度,来确保维系统治的规模不降,甚至要稳步增加,唯有这样,国朝统治才能长久维系下去。
“博兄,等此宴结束,邓某愿奉千金赔博兄之损。”
见时机成熟了,邓泰郑重其事的对博传道:“另表明邓某心迹,邓某愿附京畿近郊千亩良田,还望博兄勿要怪邓某无心之举。”
言罢,邓泰抬手朝博传作揖行礼。
“邓兄有心了。”
看着邓泰,博传面色平静道。
“来来,饮酒。”
席间,有人举盏笑道。
“对,饮酒!”
“饮酒。”
不少人附和道。
“等一下。”
而在此等态势下,邓泰却打断道:“这好好的酒宴,让邓某给坏了氛围,不如这样,邓某请一款酒,来给诸位赔罪,来,上白玉京。”
随着邓泰话音落下,厅门再度徐徐打开,就见一行人走进厅内。
而坐于此间的人,不少脸色微变。
白玉京是一款不输于逍遥酿的存在,说起来在过去数载间,大虞各地突然涌现不少佳酿,这其中就有白玉京、逍遥酿等高档酒,关键是持有它们的人来历都极为神秘,即便有心人在暗中打探,想以此夺走酿造酒方,但是结果呢,却是一些人被除掉,以此震慑了不少人。
关键是这些佳酿的问世,使得大虞酒业的竞争极其激烈,这也使得地方上的一些势力,经历了一次无声洗牌。
而除了酒业之外,其他诸业也有不少变化。
三年动荡的持续,改变的不止大虞中枢及官场,也改变着其他层次与领域,由此也使一批新兴群体,跻身到了对应阶层,但也恰是这般,使得一些阶层上的群体,对一些人表现得极其警惕。
一场各怀心思的酒宴,虽说依旧在进行,但是这氛围却悄然变了。
夜悄无声息的到来。
虞都,内城。
庆国公府。
在人前尽显尊荣的博传,此刻在徐黜跟前,却显得有些卑躬屈膝,坐着的徐黜沉默不言,然博传却不敢有丝毫催促,就这样静静的垂手而立。
“有些人是贼心不死啊。”
不知过了多久,徐黜才开口道:“难怪在天子大婚之际,在科贡选拔召开前,会大肆举办诗会,文会,生怕有人不知这些聚会在进行。”
“原来是想把科贡选拔给彻底废掉啊。”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够好的。”
“如果本公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邓泰所在邓氏就参与到这场谋划了,而与之相关的学宫,只怕也有不少吧。”
“!!!”
博传心生惊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公爷,这不会是真的吧。”
博传垂着的手微颤,“科贡选拔进行了四十余载,前后遴选出多少英才,更别提这些科贡选拔,有几届还是公爷您担任主考官,代天子主持召开的,这……”
“你是觉得这样,科贡选拔就深入人心呢?”
徐黜双眼微眯,打断了博传所讲之言。
不是吗?
博传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博传却怎样都讲不出来,因为徐黜的眼神,叫博传知道事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你啊,还是太不了解大虞,太不了解人性了。”
徐黜撩撩袍袖,轻叹一声道:“东吁叛出我朝,据世人所知,是因为抗税,才出现了对抗朝廷,继而叛出立国的局面,但实际上呢,东吁的出现,其中有一项根源,就与科贡是密不可分的。”
“明明职官是能举荐,是能袭传的,但就因为科贡的问世,导致了一部分享有此权的群体受损。”
“在这世道上,钱财积攒的再多,都没有手里握着权实在,毕竟有了权,你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博传心底的惊骇更盛。
这还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万没有想到,东吁竟还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世人的眼里,太祖是嗜杀的,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殊不知正是太祖的杀伐果断,才使历经许久动荡的天下,因为大虞立下的规矩和制度,才一步步重归安定。”
徐黜双眼微眯道:“但也正是这样,使得一些群体啊,由明转暗了,开始蛰伏在大虞所定规矩下,继而来一步步寻找机会。”
“当初本公还诧异呢,为何动荡了那么久,只有一小撮群体出现了,但是更多的却好似消失不见一般。”
“现在本公想明白了,这是有人想看大虞伤了元气后,能够在承受起一次动荡,能承受,那就另说呗,但要是承受不了,一些妥协与让步就要出现了,呵呵,这算计的还真是够深的啊。”
博传垂着的手,抖动的更厉害了。
这显然不是他能听到的。
“接下来,就给本公老老实实的。”而在博传思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时,徐黜伸出手,指向博传道。
“本公要你做什么,你再有所动,不然的话,你所在宗族,还有老师看重的学宫,真要出任何问题,你博传就是第一罪人。”
“公爷放心。”
博传听后,立时就跪倒在地上,“卑下……”
“退下吧。”
只是博传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徐黜摆手打断,此刻的徐黜,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其想的要更多,因为他发现有些事啊,跟他当初所想的不一样,而由此也让徐黜想到另一件事,那今上是否知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