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绍钦知道，桑海凝并没有错。
错的是他。
明明结婚一年多，他对桑海凝并没有多好，可当桑海凝尽心尽力照顾他时，他自欺欺人，竟以为桑海凝爱他。
后来他明白这不是爱，只是一种感激，就忍不住恼羞成怒，把过错全都归在了桑海凝身上。
事实上，他才是大错特错。
自以为是，从来不考虑桑海凝的感受，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应该说，他似乎从来没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又怎么能奢求桑海凝爱他。
可心里虽然明白，他却仍是难以忍受。
他不能接受桑海凝不爱他。
明明他爱她，她为什么不能给他同样的回应？
容绍钦暂时逃避了一段时间。
他去了趟国外，处理工作，顺便散散心。
洛清瑶给他打了一次电话，“绍钦哥，你在哪？”
“国外。”容绍钦态度冷淡。
“之前我给你发的那段录音...”洛清瑶现在迟迟没有收到容绍钦和桑海凝离婚的消息，不免有些沉不住气。
容绍钦道：“我和桑海凝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好好养你的病。”
没等洛清瑶说什么，容绍钦直接挂断电话。
洛清瑶气得将手机摔了出去。
来看望洛清瑶的温也，温声安慰说：“绍钦和他妻子感情很好，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分开。”
一点儿小事？
洛清瑶脸色扭曲。
桑海凝欺骗绍钦哥感情，这还叫小事？
绍钦哥被桑海凝忽悠得昏了头不成，为什么还不离婚？
她攥了攥拳头，皮笑肉不笑道：“我以为绍钦哥对桑海凝并没有多喜欢，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温也道：“虽然你不是绍钦的亲妹妹，可他把你当成亲妹妹疼，你又何苦做这些事，让他心烦。”
“我就是不甘心！”洛清瑶怒道，“绍钦哥那么好的人，桑海凝根本配不上他。”
温也眼底一抹凉意，随即他扬起一丝温和的笑，“但他们还没有离婚，确实是事实，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插手他们的事。”
“温也哥，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说这种风凉话。”洛清瑶不满道，“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
温也笑了笑，“你听不进去就算了，对了，我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金色怀表。
洛清瑶蹙眉，“你送这个是不是不太吉利，送表就是送终，我可还没死呢。”
无奈一笑，温也拎起怀表的链子，放到洛清瑶眼前，“这怀表可不简单，你看看上面的图案。”
洛清瑶凑近去看，“什么也没有啊。”
“你再仔细看看...”温也的声音逐渐带了蛊惑感。
洛清瑶视线越来越迷离，眼前只倒映着一只不断晃动的怀表，耳边是充斥着蛊惑性的声音。
她慢慢昏睡过去。
温也将怀表收起来，转身离开病房。
*
桑海凝很长时间都没有跟容绍钦见面。
她主动联系容绍钦。
可要么是张秘书接的电话，要么就是打不通。
容绍钦从没正面给过她答复。
她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跟以前一样，抽空就去看望容奶奶。
当然，每次容奶奶都催，问她肚子有没有动静。
桑海凝也只能回个尴尬的笑，说还没。
她和容绍钦都快要离婚，要孩子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只能让奶奶她老人家失望了。
叹了口气，桑海凝离开，开车回公司。
也就是途中，桑海凝突然觉得胃口很难受。
她赶紧将车停下，跑到垃圾桶干呕。
大概是最近温度变化太大，她一个没注意，着了凉，又吃了些冷东西，伤了胃吧。
没放在心上，桑海凝缓了一阵儿，就回了公司。
这天晚上，容绍钦从国外回来，去了老宅看奶奶。
容奶奶道：“海凝白天才过来，你又过来看奶奶。”
容绍钦扯了扯唇，“刚下飞机，就往您这来了，看您挺精神的，我就放心了。”
“你奶奶我好得不得了，可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容奶奶道，“虽然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我知道，你和海凝之间肯定出问题了。”
这两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过来看她。
她感觉得出来。
容绍钦抿唇沉默。
容奶奶道：“和海凝吵架了？”
“奶奶，你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并不相爱，当初为什么不离婚呢？”容绍钦认真问。
“哪那么容易？”容奶奶没有丝毫怨怼，有的只是风轻云淡，“我和你爷爷是利益牵扯，若我当初和你爷爷离婚，说不定你和你父亲都没有现在。人这一辈子，少不得为了自己的儿女，去拼一拼。”
顿了顿，容奶奶笑道：“不过我说的这些，对你应该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毕竟奶奶当初跟你说过，你和海凝，跟我和你爷爷不一样。”
容绍钦自嘲一笑，“确实不一样，你和爷爷是互相不喜欢，我和海凝，只是一方喜欢另一方，并非两情相悦。”
容奶奶一脸疑惑，“奶奶看得出来，你对海凝是有感情的，怎么又说不喜欢了？”
心中发哽，容绍钦生气道：“是她不喜欢我，不是我不喜欢她。”
容奶奶恍然，“所以你是在生海凝的气？”
容绍钦没说话，算默认了。
“奶奶跟你讲，其实很正常，你和海凝从认识到结婚，都不到两年。这两年，你是怎么对海凝的，其实你自己心里都有数。”容奶奶非但不安慰容绍钦，还往容绍钦心里扎刀子。
这也就是亲奶奶，不然容绍钦早就发火了。
他忍了忍，“奶奶，这些我自己都想明白了，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我的意见肯定是不希望你和海凝分开。”容奶奶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海凝，否则我当初也不会促成你们这段婚事。”
容绍钦觉得，他这问题算是白问。
但奶奶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开始有所松动。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总归...他和桑海凝还年轻，还有半辈子的时间培养感情。
他相信，桑海凝会对他动真感情，除非桑海凝的心是石头做的。
“我再想想。”容绍钦起身，“奶奶，我改天再来看你。”
“海凝是个好孩子，你不要错过她。”容奶奶嘱咐。
容绍钦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他回到婚房。
卧室虽然很暖和，却空旷得很。
望着旁边的沙发，以前桑海凝很喜欢坐在这里翻看杂志，穿着一身真丝长裙，柔婉又安静，让人心动。
容绍钦移开视线，进浴室洗了澡。
洗完澡后，他躺到床上，翻开通讯录，拨通桑海凝的电话。
可刚响了一声，他就立马挂断，然后再打。
周而复始。
容绍钦心中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他记得，这是洛清瑶主治医生的电话。
接通后，他还没说什么，对面就响起医生焦急的声音，“容先生，不好了，您太太来洛小姐这里闹，我们也不敢报警，您快来瞧瞧。”
容绍钦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桑海凝找洛清瑶闹？
这怎么可能？
桑海凝知道洛清瑶暗中挑拨他们后，都没有发火，为什么这会儿突然起了矛盾。
不敢耽搁，容绍钦急忙开车赶去医院。
到了洛清瑶病房，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他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桑海凝死死揪着洛清瑶的头发不放，狠狠在洛清瑶脸上甩了一巴掌。
洛清瑶面颊红肿，嘴唇也开始慢慢变得青紫，这是快要发病的征兆。
容绍钦想都没想，让人拿来一把剪刀，桑海凝拽着洛清瑶的那一截头发，迅速剪下来。
然后趁着桑海凝松手的时候，他急忙拦在洛清瑶面前。
现场凌乱不堪。
容绍钦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撞到桑海凝。
桑海凝一时不察，狼狈跌在地上。
她睁着眼睛，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容绍钦。
紧接着，她眼里是无尽的冷漠，以及嘲讽。
容绍钦微愣，心底莫名浮起不安。
他走到桑海凝面前，攥住她的腕子，哑声道：“抱歉，我没想推你...”
话还没说完，桑海凝就用力甩开了他，“容绍钦，我们找个时间，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洛小姐心急，狗急跳墙对我外婆出手。”
她站起身，冷冷看了容绍钦一眼。
容绍钦急忙拉住她，“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海凝，你别这样。”
“你先问问你的好妹妹做了什么，再跟我来说话。”桑海凝再次甩开容绍钦，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容绍钦吩咐医生照顾好洛清瑶，寸步不离跟在桑海凝身后。
桑海凝把他当成空气，兀自走到一间手术室外，目光空洞地站在墙边等待。
因为担心手术室里的外婆，她都顾不上自己小腹传来的撕扯的痛感。
她只知道，洛清瑶对外婆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让外婆受了刺激。
现在外婆在手术室，状况已经糟糕到极点。
容绍钦见桑海凝脸色越来越白，想了想，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想给桑海凝披上。
桑海凝察觉到，直接躲开，“别碰我！”
“你脸色很不好。”容绍钦滚了滚喉咙，嗓音不成调。
“用不着你管。”桑海凝浑身带着刺，“你还是去关心一下洛小姐，何必在我这里找不痛快。”
“到底发生了什么？”容绍钦捏着眉心问。
桑海凝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只是倚靠在墙边，望着手术室的方向，默默流泪。
容绍钦一直陪着她，直到手术灯灭。
医生出来后，桑海凝紧张道：“医生，我外婆怎么样了？”
“老人家病的本来就重，突然受到刺激，即便手术成功，堪堪抢回一条命，但余下的日子也不长了，你们家属还是早些备下，节哀！”
桑海凝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墙壁往下滑。
容绍钦及时抱住她，对医生道：“老人家还有多少日子。”
“最多...两个月。”医生叹气道。
桑海凝失声痛哭。
容绍钦紧紧抱着她，不断安抚道：“我去请专家过来，会有其他办法的。”
若是清醒状态下，桑海凝一定会推开容绍钦。
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医生的话。
外婆的生命，只剩下两个月，或许，都不到两个月。
医生告诉她，外婆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
突然一受到刺激，本就脆弱的身体，更是承受不住。
桑海凝杀了洛清瑶的心思都有了。
她埋在容绍钦怀里哭了很久，然后用力抓住容绍钦的衣领，怒道：“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你为什么非要把洛清瑶接回来？为什么？”
“对不起，海凝，对不起...”容绍钦只是重复着道歉，却并没有给桑海凝一个满意的交代。
应该说，他给不了。
桑海凝不想让洛清瑶好过。
而容绍钦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冷笑了声，桑海凝松开容绍钦，“离婚，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容绍钦深吸一口气，“海凝，你现在很不理智，离婚的事，我们之后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外婆。”
“好，那在离婚之前，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桑海凝擦了擦眼泪，朝着外婆的病房走去。
容绍钦想继续跟着她，桑海凝察觉到，冷声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你越是接近我，洛清瑶就越恨我，她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顿在原地，容绍钦的影子被走廊的灯拉得很长，他整个人陷在一片光影中，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莫名凄凉。
桑海凝没再看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她捂着剧痛的小腹，在拐角处停下，喘了几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
沈初一从里面跑出来，一眼就看到面色惨白的桑海凝。
桑海凝望着沈初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滚落，“初一，外婆她最多只能活两个月。”
沈初一哽咽了一声，上前抱住桑海凝。
桑海凝眼前一片黑沉，直接晕倒在沈初一怀里。
沈初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