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怀忠侯府及淮国公府都有嫌疑,但我这证据若是指向怀忠侯这位广闽郡内最有分量的侯爷的话,我们受到的压力就会非常大,怀忠侯的派系,将会对这些证据反复地查看,反复地验证,试图找出一丝丝不合理的地方。到时候,无论证据是真或假,最后,它大概都会变成假的。这事情肯定就办得黄了。”
“反之,证据若是指向淮国公府的话,这事就好办了,即便是宁王,淮国公府的内政也是无法触及的地方。所以这证据就算是假的,我们广闽郡也无法验证。总不能眼巴巴地去问淮国公,这弓弦上的汁液涂痕是不是你们做的吧?所以,我们把这口黑锅往淮国公府头上扣去,大抵上是不会有人能够查证得了的……”
伍胖子终于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沉吟了半晌,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终于犹豫着点点头:“头儿,你好像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
“不过,刺客定为两淮那边的人,那我们广闽郡这边,是不是也得有个内应接应,才合逻辑。内应的事……也要圆。”老魏补充道。
呃,这个老魏,开始上道了。林羽颇感欣慰地想道。
“是真的有内应,这个事不用圆,是真的。”林羽吃得差不多了,把筷子搁在桌上,说道,“案发点那儿有痕迹表明,刺客是从北边来的,并没有过南州城。若是没有内应,刺客又没有待过南州城,是不可能直接得知林立的路线的。”
“有道理,那内应的事怎么查?”
“林立去南郊矿场的事,是昨儿杨凡去拜访后才临时确定的。就查昨天到今天早上,从南州城出城往北边去的人,要把消息透露给刺客,就必定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不过不好查,一天中出城的人数太多,不好确定。即便运气好,找到了这个有嫌疑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也肯定不会认。”
“那怎么办?时间可是有点紧……”
“只能找个替罪羊。”饶羽理所当然地又重复了一句,“没办法,只能找个替罪羊。”
“看一下出城的记录,在里面尽量找一个,这个人,最好是在海贸策中利益受损的……最好是一些中小世家的下人……一方面要好啃些的,最好关上一天半天的,打上几顿就能招的……另一方面又要面上过得去……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替罪羊那种……然后再做一份漂亮点的口供……要跟前面指向淮国公府的.证据相互对应……呃,这案子就差不多了。”饶羽一边思考一边慢吞吞地说道。
“等这个案子结了,咱几个得把这些年赚的吐出来一些,走走上头的门路。刺杀林立的事,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便是天大的失职,这锅甩不了,得背。后面我们的案子办得再漂亮,不能说于事无补,但说实话其实也补不了多少。不至于撤职,但肯定会调职。我们这个科,油水不少,上面是只给了四个定额,但我们下面不占定额的暗线还有几十。这些暗线,多几个少几个,上面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说起来每年养暗线的经费都有富余,当然经过咱几个过一手后,再报上去肯定都是说年年不足有较大缺口的。单单就这个,司里眼红我们的就有不少。更不用说科里每年敲诈的这些达官富贵了……今年多送些给上面吧,说不定还能留在南州城里,我可不想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儿……”
深夜里,行人依稀,万籁俱静,仅有灯火通明的青楼仍旧人声鼎沸,喧嚣此起彼伏。青楼外的街巷处,粥摊里,几个人的声音仿佛与青楼中的遥相呼应般,在无星无月的夜里,久久未曾平息……
同样的深夜,林家的宅院中,又是不一样的光景。
遍布在角落里的灯盏将房间映得恍如白昼。一个大夫模样的老人坐在床前,紧紧锁着眉头,大夫的手指搭在床上林立的腕上,丝丝柔和的荒力在林立的体内来回地游走、探索。
忽地,老者沉凝的面容闪过一抹疑惑。
“并无内伤,但是却不曾醒来。”老者看着林立沉睡中恬静的模样,犹豫地说道,“老夫一生中医人无数,但此种情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两道身影矗立在老者的身后,同样地眉头紧锁。
是苏木和林望京。
两人面对老者的呢喃,均是不发一言。林望京摆了摆手,老者只得一声叹息,恭声退下。
老者退下之后,林望京便转过头来,看向苏木,气势渊停岳峙。
“是谁?”林望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但是此刻却显得咄咄逼人。
苏木今日损耗不小,嘶哑的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看不出来是谁,应该是大家族秘养的死士,无迹可寻。”
“我问的不是刺客……是你。”林望京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苏木的神情有稍稍的错愣,随即恍然。也是,身居高位的人,总会对一切持有天然的怀疑,何况是自己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即便自己刚刚救了林立,但在林望京的眼里,或许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所有的一切,背后皆有目的和动机。
“成宜岛宁督让我来转达他对林家的善意。”苏木试图用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来掩盖自己话语中的含糊。
但林望京这个人从来都是含糊不得。
“据我所知,以一敌二的荒皇,成宜岛只怕也不多,哪能这样就随便给到林家。是还有其他势力跟五岛站在一起吧?”
“呃,怎么说呢,”苏木的话仍是有些模棱两可,“这里面有一张网,盘根错节的,各端交织在一起,五岛只是其中一端……”
这么说,林望京便明白了。
“呵,好大的手笔,”从林望京的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那么,这张网……现在是要把林家也网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