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雪再次被关回了那个带给她无尽梦魇的地方。
接连两天,她都没有得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借着这个时间,她好好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将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如今,自己被关在刑部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毫无疑问的就是宇文复的死!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千金保孕方的事情了,而是赶紧洗脱罪名。
虽然她对朝中刑法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故意杀人和误杀,这两种是截然不同的犯罪等级。
幸好周赴强行扣下了宇文复的尸体,也不知仵作能不能从伤口上分析出自己真的是误杀!
不过,梅宫雪最担心的其实是第二点。
上次自己被官兵带走时,圣旨给出的罪名是她私下和阉党余孽有联络,这才是要命的!
因为皇帝对“阉党余孽”这四个字极其忌讳。
从此次那群人劫持宁王之事就能看出,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在当今陛下登基之初,为了进一步瓦解各大门阀的势力,曾重用宦官。
刚开始的确很奏效,可惜最后没有牵好手中这条绳子,让本该挥向门阀的刀变成了一把双刃剑。
于是,皇帝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彻底清除了以赵章为首的阉党。
民间对阉党之流也都是深恶痛绝,可每每提起阉党祸乱,第一个骂的还是皇帝!
毕竟当初若没有他的纵容,阉党之流哪里能成得了气候?
这种事放在历任帝王身上,都是一大污点,所以当今陛下非常忌讳。
甚至曾下令,今后的史书上都不得记载关于阉党的半个字!
而且但凡和阉党有关的事与人,一律严查。
梅宫雪深知,在权力面前,单纯地杀个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自己犯在了皇帝的忌讳上,那才是真的糟糕!
之前那些劫匪掳走宁王,非说要什么地图,后来忽然改变主意,让梅宫雪前去交换,八成也是冲着那所谓的地图。
除非,梅宫雪能弄清楚那地图到底是什么、在哪里、然后赶紧原封不动地上交朝廷。
彻底摆脱和此事的关联,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否则的话…
梅宫雪心中焦虑不安,她想打听一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于是,在狱卒过来送饭时,赶紧拦住了对方。
“这位大哥!”梅宫雪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你应该认识刑部的周赴周大人吧?若是方便,你见到他时能否帮我带个话?”
尽管她语带哀求,那狱卒可没给什么好脸子,将半碗馊饭往她面前一丢,“周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完后,那狱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我们周大人的未婚妻吧?实话告诉你,陛下昨天就已经撤回了给你们二人的赐婚,我看你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而梅宫雪整个人也如坠冰窟。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自己和周赴的赐婚吗?看来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差到了极点!
至于梅宫雪那几位哥哥,她可从来没指望过,此刻唯一能想到救自己出去的人,就只有一个周赴!
莫不是护国公府那边已经开始施压?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依靠?
没过多久,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梅宫雪如今都有了经验,只有脚步声却没有钥匙声,那就应该是进来探监的人!
她面上一喜,赶紧来到牢门前,心里想着是不是周赴来了。
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是你?”
季云初眼底划过一抹愠色,“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梅宫雪直接转身回去,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两人僵持片刻,还是季云初先开了口,“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一起负责审理你的案子,检查过现场和尸体后,都判断出你当时是误杀,而且朝堂上有宁王极力替你说情。”
梅宫雪倒是猜到了宁王定会替自己求情。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作为人质前去交换,才将宁王平安换回来的。
宁王是一定要站在她这边的,否则岂不是被天下人指责凉薄?
季云初继续道:“再加上之前你里应外合立下的功劳,陛下便免了你的罪责,只是罚了你们侯府一年的月俸,作为给宇文复的丧葬费。”
其实暗中还有人将那天宇文复贪生怕死的场景大肆宣扬了一番,可是让护国公府的人丢尽了脸面,这才逼得对方不得不偃旗息鼓。
季云初以为告诉她这些事后,她多少会松一口气。
但梅宫雪沉思片刻,突然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是你放出消息,将周赴和宁王等人引出城去的吧?”
冰冷的质问,让季云初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梅宫雪看他这副表情便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两天的时间,足够她将很多事情串联起来。
当时传来消息,说宁王被阉党余孽劫持,梅宫雪就在他身边,发现他没有一点吃惊的神情。
当时便觉得奇怪。
后来周赴告诉她时,怀疑队伍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但梅宫雪也只是怀疑,因为一直想不通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可就在刚刚,她一下子想明白了。
梅宫雪重新来到牢门前,她很想看看现在的季云初,想看看他是否与自己记忆中有所不同。
然而他在看向自己时,眼神依旧如少年时那样深沉,仿佛还是那个话不多却总是默默关注她的云初哥。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我和周赴的赐婚。”梅宫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云初眉心微微蹙着,没有出声。
“现在我不用嫁给周赴了,你的目的达成,满意了吧?”梅宫雪轻蔑笑着。
刚刚狱卒说陛下已经取消了自己身上的婚约,再加上之前在酒楼里他就想过要对自己用强,梅宫雪便想通了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
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季云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知道,梅宫雪是在怨他。
若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宁王怎么会被那群人抓住?那梅宫雪也就不会被迫关进刑部受刑,之后还误杀了宇文复等一系列事情。
他之前一直在梅宫雪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能力保护她。
可梅宫雪现在的境地,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
不知何时起,他就感觉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季云初。”
梅宫雪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每个字都狠狠敲在了季云初心上。
“我就算守一辈子活寡,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