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侯是军伍之人,也曾上阵杀敌。
这些年来居于朝堂,却也不曾落下武艺。
他盛怒一掷,茶杯与乔轩脑门发出脆响。
血液滴落,原是站在乔侯身边的乔夫人坐不住了,惊呼一声冲上去抱住儿子,“老爷这是作甚?你还要杀了轩儿不成?”
乔侯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个逆子不闪不避,只是今日之事惹出的不是一点半点麻烦。
入宫打人,这是嫌侯府太过平静了吗?
想到这里,乔侯火气蹭一下上来,指着乔轩怒斥,“你这逆子!还敢入宫打人!是嫌我侯府安生日子过得太久吗?”
往日如此训斥,乔轩纵然不会狡辩,也绝不会如此安静。
可今日的乔轩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两眼中透露着复杂之色,望向冒着落水风寒站在乔侯身边的林念。
林念注意到目光,拧眉不解。
乔萱在她院子落水,若非担忧自己坐视不理又落人把柄,自己也不会下水相救。
只是这正是寒冷时节,池中水寒,乔萱因为落水已经卧病在床。
而林念也染上了些风寒,乔侯特地将她喊来,起初她不知道为何让自己过来等。
看到乔轩之后,她便知道又是乔轩闯祸了。
“浣衣局虽身份卑贱,但终究是皇宫之中,你这般胆大妄为,迟早祸事!”乔侯见他不答话,更是火气上涨。
浣衣局?
林念恍惚一下,紧接着皱眉。
这乔轩去浣衣局闹事,乔侯倒是理所应当将事情算在自己头上了。
是觉得乔轩帮自己出头,自己会很感动?
林念心头一冷,该说他是依旧那样自恋自我感动?
乔侯的气是真的,陈皇今日心情本是大好,解决边疆战乱,又示戎北首领人头。
百官纷纷庆贺,更有谏言皇威浩荡。
本以为能借这份喜事平安度过,说不定陈皇一喜之下能不再对侯府出手。
结果自己前脚刚要出宫门,后脚便有太监前来告知浣衣局打人之事。
他吓得连忙归家,积攒的一肚子火气,全部一股脑发泄。
他又是怒喝,“混账东西!你祖母这般年岁,你是当真不怕祸及满门?”
“这事情可大可小,若陛下真要计较,莫说你一人,就算是我侯府,也难逃其咎!”
“说话啊!你平日里不是最有口舌之能?”
乔轩始终不说话,乔侯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样,他目光四下寻找,找着可以摔的东西。
乔夫人生怕儿子又一次遭殃,急忙护着乔轩开口,“哪有那般严重!贵妃娘娘已经想到折中的法子了,陛下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轩儿行事也情有可原,不会闹大事情。”
想到贵妃娘娘的那个折中法子,乔夫人心生愧疚地看向林念。
有所感觉的林念望去,乔夫人不敢与之对视,忙不迭移开视线,那模样好似不忍。
这一行为,还是全然林念看见了。
那折中法子,怕是与自己有关。
乔侯有听夫人提起那个法子,他心下觉得委屈林念。
可转念一想,这事情本就是乔轩为林念出头所惹出来的。
作为妹妹,能帮兄长,这不是很好吗?
他不由点头,“幸亏贵妃娘娘出面。”
这话更像是再和林念说。
林念心头泛起一丝讥讽,明明所有事情都是乔轩做的,可错还是要自己担。
这是出的哪门子气?
况且,若真要出气,那就不该是宫里的那些婢女,而是将自己冤枉的乔萱丫鬟,还有一切苦难的源头长乐公主才是。
只会寻找婢女麻烦,乔轩的行为显得可笑。
不甘寂寞的乔萱终是舍得从病榻起来,她在丫鬟搀扶下,三步一喘气,虚浮的步伐仿佛随时会倒下。
看见乔轩流血,她的眼泪不要钱一样落下,跪在乔轩身旁,一副兄妹情深的戏码哭诉求情,“还请爹息怒......”
简单的一句话,后面就是剧烈的咳嗽。
见女儿带病出现,乔侯心疼不已,乔夫人也将跪下的乔萱扶起来。
乔萱一出现,立刻博得所有人的关注。
麻木的乔轩也终于恢复些精神,他无神的双眼染上心疼。
林念看着眼前一家人的戏,不知为何想起陈念昨日的话。
当真是有趣啊。
他们只看见乔萱风寒,却没有人想过自己也是入了池水救人。
乔轩看着为自己求情的乔萱,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迎上他的,是一双冷眼,好似看着这一场大戏的旁观者那样,与整个乔侯府格格不入。
他的心头涌上不忿,相处三年的妹妹带着病体都要为自己求情,可宠了十五年的林念却无动于衷。
明明自己是帮她出气,才惹得这般祸事!
就连一句简单的关心,哪怕唤一声兄长,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廉价!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总将林念与乔萱做对比。
乔侯因为乔萱的出现,火气消去大半,只剩心疼女儿。
这事情也非绝无道路。
只待贵妃娘娘折中的法子送到,那么乔侯府算是渡过难关。
可他不知道,那个折中的法子已经没了。
就在这时,府内管家匆匆走来。
乔侯正欲说些什么,就看见管家身后还有一人。
“你是......”乔侯一愣,眼前之人左臂衣袖空荡荡的,绝不是贵妃的人。
李雀露出一个爽朗笑容,单手行礼,“见过乔侯爷,在下赵王府下,李雀。”
赵王!
乔侯不解问道:“赵王殿下有事寻我?”
李雀摇头,“并不是,是来寻小侯爷的。”
乔侯面色一变,自己这儿子又做了什么事情与赵王撞上了?
他们不知道贵妃为了安他们的心差人说的折中方法被不速之客的陈念撞破,只觉得乔轩这趟入宫惹下不少事情。
李雀走到乔轩面前,看到他头上流血,不由迟疑道:“小侯爷不用止血?”
乔轩死死盯着李雀,低吼道:“他又想做什么?”
“不得无礼!”乔侯心一惊,这逆子吃错药了?
李雀对乔侯表示无碍,乔轩身旁的乔萱呜呜哭泣,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这般人儿,换做其他人,说不得为其心疼一阵。
可李雀不会,他的这只手就是戎北美人一刀截断的,若非有自家兄长舍命保护和王爷以烙铁止血,他早已经死在边疆。
听到乔轩对陈念无礼,李雀的眼中多出几分冷色,不再去关注流血的脑袋,“我家王爷带话,事他替你平了,若你小侯爷真有一丝担当,便给林姑娘磕一个!”
李雀走上去在乔轩耳边低语,“记住,是你欠林姑娘的。”
说完,他对乔侯再次行礼。
乔侯问李雀,“赵王殿下此言何意?”
李雀像个大男孩一样笑着,“这话乔侯爷还是问我家王爷吧,他不喜欢下人多嘴,当然若小侯爷要告诉乔侯爷,我家王爷也不拦着。”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乔轩,从怀中取出奏折大的盒子走向林念。
李雀在林念面前停下,把盒子递过去,“王爷还有一句话带给林姑娘。”
还有自己的事情?
林念点了点头,接过盒子,声音平静,“请讲。”
“池中水寒,姑娘珍重,小小心意,养身为要。”
李雀说完就走,独留林念一人回味。
“他知道我落水?”林念不知陈念如何知道,难道是乔轩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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