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江贯通南北。
江上历来有漕帮之流盘踞。
他们原是运河水手,随着利益摩擦,逐渐抱团,形成盘踞江河的帮派。
作为江湖之流,漕帮不同于其他帮派,与朝廷来往密切。
历任漕帮都与走私脱不了关系,陈皇试过整顿江河,却无奈对方盘踞百年之久,对水势熟悉。
犹如江下白条,每每有所举动,便入江河隐于无踪。
加上朝廷之中,借漕帮敛财者,屡禁不绝。
久而久之,陈皇也只能放任其作为。
只要不过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
漕帮日益壮大,贩卖私盐,日进斗金。
漕帮的壮大,与朝廷之人脱不了干系。
漕帮总舵主朱子明,出生寒微,却有一身胆识过人。
接手漕帮之后,开拓盐铁走私链,以漕帮财富打通江河巡查,一路畅通无阻运往戎北。
杀头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是一个人才。
只是,万事留痕,漕帮水上固然无所顾忌,架不住草原与京城出了问题。
楚家的人在戎北被抓,断了与江上联系,晋王又供出名单。
沿着名单搜查,自然而然便搜到漕帮身上。
天已黑。
朱子明一人坐在桌前,以金杯玉壶,自斟自饮。
江湖之流喜欢热闹,朱子明也不例外。
外面火光闪烁。
他的额头,一滴豆大汗水滑过,砸碎在杯中玉液中。
他保持着姿势不动,整个漕帮腹地,安静得可怕。
烈火撩过木头的声音,成了唯一动静。
他喉结动了动,寒意从颈上传来。
血腥味沿着江风吹入,他强忍着恐惧镇定下来,声音难掩微颤,“传闻,江湖中有一群狂人,以一盟之力阻挡草原群英,其盟主快剑无双,嗜血蔷薇剑,饮血则红。”
他垂目看去,颈上寒意,来源于通体赤红如血的剑。
比传闻中更红。
沿着剑身,缓缓望去,一双黑色手套握着剑柄。
他还要仔细看清楚时,剑锋微抬,逼得不得不抬头。
幽烛火光下,一张冷峻面容,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双怎么的眼睛,犹如幽冥恶鬼,通体幽蓝。
光是看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这不是大陈人该有的,更像是来自罗刹那边。
“蔷薇剑起,燕南飞去。”朱子明稳定心神,保持不动的手脚,缓缓有了些知觉,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出言说,“漕帮做了什么得罪北盟的事情,在下愿意赔罪。”
他以为对方是为复仇而来,沉声说道:“我愿意奉上白银三万两,求燕盟主留一条生路。”
气血从惊恐后回流,不再冰冷。
言语麻痹对方,时机成熟!
他的无名指动了动。
左手击桌,身体受反作用力带动凳子往后滑去。
他猛然暴起,手中酒杯灌注指劲,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对方。
用着突袭一击,争取时间!
却见,金杯脱手不过三尺便落下,完好金杯内,酒水缓缓自壁上流出。
竟是已经被切成两半!
朱子明本欲破窗逃离,却不得不停在窗前,不敢动弹。
脖子上的那把剑,依旧在。
双手衣袖处,不知何时,渗出血液滴落。
呼吸之间,他便被挑去双手手筋。
脸色煞白,朱子明知道,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了。
窗口被剑气所斩破碎,露出外面满地漕帮弟子尸体。
火光之下,北盟之人安静如影。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朱子明脑海。
从未有江湖势力这般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钱全部给你,放我一马。”
这句话真心实意。
比起性命,钱又能算什么?
燕南飞收起蔷薇剑,朱子明正要松一口气,脖子一疼,失去意识。
一枚银针刺入他的脖子。
燕南飞收剑入鞘,淡淡地说,“您不是不出手吗?”
犹如老神仙一样,须发皆白的药老,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再给你放血,他还能活?”
“真是造孽,这漕帮百口,全被你们这群天杀的给灭了。”
说着,药老上前给朱子明来了两针,这才将流血的双手止住。
倒不是同情,就是怕他死了不好交代。
漕帮库房已经被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粗略一看不下十万两白银。
北盟的人将这里洗劫一空,运往边疆。
朱子明被关入一个酒瓮里,与北盟装作酒商,往京城送去。
北盟之人令行禁止,比起军队更加规范。
他们本就是玄虎营之人,自然更有纪律。
漕帮的事情瞒不了太久。
江湖哗然,江河霸主的漕帮,竟然被人杀入总舵。
甚至连总舵主都生死不知。
江河帮派人心惶惶,来往走私也销声匿迹一时。
...
翌日,京城。
王洪办事很利索,很快就在东城买了一个铺子。
铺子的原主人因经营不善出手,王洪将其买下后,秀儿就被安排过去。
秀儿能被晋王入眼,自不是丑女。
她已经知道晋王死讯,明白自己不用怕被抓回去了。
秀儿激动跪在陈念面前,“秀儿无以报答王爷!”
保护自己安全不说,还送来一个营生。
世上怎会有这般菩萨心肠的人。
秀儿忍不住落泪,家人抛弃自己,自己已经没有去处。
残花败柳之躯,让她自惭形秽,更无颜提以身相许之言。
“秀儿不奢求其他,只望有朝一日,能回报王爷恩情。”她叩拜下来,从此之后,便是陈念的人。
秀儿将自己包裹严实,连脖子都不露出来。
身躯之上,皆是被毒打所留下的伤疤。
她自觉丑陋,害怕脏了陈念的眼。
陈念眸色沉了沉,淡淡一句,“好好生活吧。”
走出成衣铺,陈念看到一支出殡队伍。
那是晋王的出殡队伍。
白纸纷飞,晋王的死,终究在京城没掀起太大的波澜。
一名不受宠的王爷,连死都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念站在路边,盯着队伍过去。
本来按剧情,林念也该在里面的,但陈念答应替她挡下,也就没有后续的事情。
林念剿匪有功,陈皇没有惩罚,还特地降旨乔家夸奖。
乔家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跪在那里听着皇帝对林念褒奖有加。
想必,表情十分精彩。
直到队伍出城,陈念收回视线。
眼下晋王死了,最伤心的人是楚家了。
唯一一个和皇帝沾亲带故的外甥没了,皇商的位置,也不知道能坐到多久。
就连楚明也看出楚家的处境,近来低调了不少。
怕是用不了多久,又要重新谋划走私。
有人向着陈念走来,陈念身边的王洪急忙低下头。
“殿下。”
带着感激的声音响起,是林念。
陈念负手而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民女多谢殿下帮助,若非殿下,恐怕也无法这般平静。”
林念并不傻,相反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安然无恙的缘由,全是因为陈念。
今日早晨,陈皇便派太监到乔家宣读圣旨。
林念被夸赞,同时也获得赏赐。
听到林念杀山匪,别说是乔轩了,就连乔侯爷都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林念不仅无错,还有功。
就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也送来慰问,大致意思是自己与林念没有婆媳缘分。
遗憾之余,也心疼林念未婚,且是病体,便不必入宫祭奠了。
贵妃都这样说话,乔家人更加无话可说。
就连乔萱都不敢继续耍些小伎俩了。
贵妃说了不必祭奠,林念还是选择目送晋王出殡。
人已经死了,再计较前面的事情也无所可为。
陈念扫了眼林念,淡淡地说,“晋王的路走不通了,乔家不会放弃把你送去谋取利益,你打算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