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笙箭射出,男人的刀也到了。
“哧”一声,她的箭擦着男人的肩膀飞过来,豁开一条血口子。
只是一道血口,男人一咬牙,速度放慢了点,但并没有影响准头。
寒光闪闪,余笙笙一闭眼。
她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沈之渊好端端的,派人抓她干什么?
是沈之渊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意思?
会是谁?
预想中的痛感没来,有什么溅到脸上,有点烫,有点腥。
“啊!”一声惨呼。
余笙笙睁开眼,面前的一幕出乎她的预料,也让她吓一跳。
那个男人身中三支弩箭,肩膀一支,手臂一支,手掌一支。
已经痛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不远处,他身后,是坐着二人抬,不慌不忙,笑眯眯的孔德昭。
孔德昭手里还拿着小弩,对她一挑眉:“吓着了?”
余笙笙摸摸额角,是血。
对面男人的血,溅到她脸上。
孔德昭挥手,话都不用说,手下上前把男人拖下去。
一拔箭,二捂嘴,三拖走。
一气呵成,利索得令人乍舌。
二人抬到余笙笙面前,孔德昭笑意不减:“还好吗?”
余笙笙正要说话,马上布褡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孔德昭脸色骤然一变,弩箭立即对准。
“别,”余笙笙脱口道,“不是刺客。”
她放下弓箭,从布褡子里拿出一只兔子来,雪白的一团,软软的,毛茸茸。
后腿受伤了,还系着帕子。
孔德昭看到兔子,眼神一愣,呼吸停滞一下,握着弩箭的手,微微抖一下。
只是一瞬,快得没人发现,就又恢复如常。
“不是打猎吗?怎么还猎上活物了?”他问。
余笙笙抚着兔子:“它命大,我射偏了,再看到它的时候,就下不了手。”
孔德昭握着弩箭的手微松:“喜欢兔子?”
“喜欢,”余笙笙嘴角带笑,“多可爱。”
她说完才一晃神,意识到面对的人是孔德昭,不是齐牧白。
她以前在乡下时,也曾猎到过一只兔子,那时候真饿啊,本来想扒皮吃肉,但和这次一样,看到活的,亲手抱在怀里,就再也不忍杀。
一直养着到要来苏家的时候,她把兔子放回山林。
刚抱回来养的时候,齐牧白也曾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兔子。
孔德昭哈哈一笑:“确实可爱,不过,我看你更可爱。”
余笙笙抿唇没说话。
孔德昭也不生气:“放心,不会再有刺客。”
话音落,远处传来一声呼哨,和之前孔德昭吹得很像。
孔德昭一指声音来的方向:“你看。”
余笙笙扭头看去,那边树木掩映下,有猎物在动。
像是鹿,又像是羊,反正是很大只,动得很慢。
孔德昭兴趣浓厚:“射那只,最右边那只!”
余笙笙也看到了,眼睛一亮,想把兔子放回布褡子里,但兔子不断蹬腿,就是不进去。
眼看猎物快要逃走,她仿佛回到在乡下打猎的时候,那股绝不能让猎物逃走的劲儿上来,她把兔子往孔德昭怀里一放,拿起弓箭对准猎物。
孔德昭身上骤然被放了只软兔子,不由自主一僵。
兔子大概也感觉到他的僵硬和危险,想要往下跳,他下意识一把抓住。
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在他掌心细柔摩擦,像忽然打开记忆的闸门,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事,汹涌如浪,瞬间席卷了他。
无声又磅礴。
余笙笙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专注把箭射出去。
唰一下,远处的猎物应声倒地。
射中了!
她回头,看到手握着兔子的孔德昭,暗怪自己一时糊涂。
“世子,把兔子给我吧。”
孔德昭回神:“还有猎物,快射!”
余笙笙回头看,果然又有了!
她再次张弓搭箭。
上次来猎场,一箭未发,却被冤枉成凶手,直接被带走,成了她的冤屈和心魔。
这一次,她要把这些委屈,不甘,愤怒,统统都射出去。
再次松手,中了!
一连三次,次次射中。
她的脸激动泛红,用力抿唇,控制想要喊出的冲动。
孔德昭僵着抱着兔子,看着她微乱的发丝,泛红的脸,喉咙轻滚。
余笙笙察觉他的目光,垂首没有与他对视:“世子,民女失态了。”
“今日多谢世子,不敢打扰世子太久,您还是以养伤为要,就……”
后面的话未说出,孔德昭声音染着隐隐的兴奋。
“想不想看看,你射中的猎物是什么?”
不等余笙笙回答,他吩咐一声:“来人,把猎物抬上来。”
余笙笙也好奇,隔着有点远,又有树木遮挡,实在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片刻,孔德昭的手下把猎物抬上来。
猎物未到,血腥味先飘来。
孔德昭眼睛晶亮,兴奋比刚才更浓。
余笙笙目光一掠,随即怔住,眼睛缓缓睁大,握着弓箭的手吓得一松,弓箭掉落。
她脸上的血色退净,心像被瞬间沉到无义深渊,浑身的血液都似凝固。
那是人!
三个人!
三个披着动物皮缝制成衣服的人!
最前的那个,就是刚刚意图要把她砍伤打晕,要带走她的人。
他身中三支弩箭,身上还有三个血洞——不,四个。
最后一个,是余笙笙射的,也中他肩膀,和孔德昭之前射的那支弩箭并列。
他一路被抬来,一路滴下血,落叶、草丛上,皆是他淋漓的血。
他的头无力垂着,一晃一晃,眼睛还没有完全合上,但已然死透。
余笙笙后退一步,刚才憋住的气息才缓过来。
此人后面还有两具尸首。
她不认得。
但他们穿的衣服,和最前面那个男人一样,应该是一伙的。
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或弩箭伤,或是刀剑伤。
相同的是,最后一处伤,都是箭伤。
余笙笙刚刚射出的箭。
她眼前有点发黑,身子一晃,下意识扶住树,喉咙里涌出什么东西来,她控制不住,弯腰呕吐。
孔德昭没笑她,也没怪罪,示意手下抬到她身边。
声音温柔又宠溺:“没事,吐几次就习惯了,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一样。”
余笙笙偏头看他,眼白充满血丝。
疯子,他就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