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进殿,皇后摆手,包括宋女官在内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垂首退出去。
余笙笙心中暗叹,真是天不佑她。
她在别苑一年,也不是白待的,知道了一些皇后的喜恶。
听说宫中曾有一个颇美艳的才人,初始很得圣心,但后来不知怎么,患上皮肤病,身上皮肤一块块红肿溃烂。
皇帝当然不再见,皇后为表国母大度贤德,曾亲自带人给那个才人收尸。
自那之后,皇后就见不得身上长红斑,起红疹的人。
而余笙笙知道,一吃黄果,她身上就起红斑,刺痛发烫,眼白发红,喉咙也会充血变得嘶哑。
难受是难受,但总比被皇后折磨好得多。
本以为可以躲过一劫,没想到,太子来了。
太子可不在乎这些。
太子俯身在余笙笙面前,目光灼灼盯着她。
“听说你在镇侫楼,本宫还去要你,一想到你被别人打,本宫就满心不舒服。”
“余笙笙,你给本宫记住,只要本宫愿意,无论谁,都护不住你,郝孟野也一样。”
太子抓住她头发:“瞧瞧,你现在不就乖乖进宫来了?”
“小兰饿了,你说怎么办?”
余笙笙微微颤抖,睫毛都在轻颤,太子看到她这副样子,心情愉悦至极。
拍拍她的脸,啪啪作响。
“放心,你这副鬼样子,小兰都嫌弃,本宫可不想让它吃脏血。”
皇后静静坐着,瞧着,面带微笑,一言未发。
太子转头看到一旁的托盘,针的冷光映在他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他捏起一根,细,尖,颤颤巍巍。
另只手捏住余笙笙的手指。
余笙笙眼睛微睁,想挣扎,又不敢。
越挣扎,只会让太子更狠。
“别怕,这么细的针,不会流血的,可能会有一点点痛。”
余笙笙眼睛用力一闭,咬紧牙关。
一根,两根,三根。
“余笙笙,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皇后笑容微收:“太子。”
太子头也未回,声音带笑:“母后急什么,儿臣知道在做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
余笙笙分明看到,他脸上的笑凝固裂开,眼神阴狠。
“余笙笙,给本宫听好了,孔德昭不日便可入京,你与他的婚事若成,本宫可对你好些,可若不成……”
太子又扎下一根针:“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余笙笙额头的汗濡湿鬓发,眼前有些发花,心头却如遭受巨石压过。
孔德昭不日入京?是真是假?
正在此时,院中响起郝孟野的声音。
“皇后娘娘,臣有要事禀报。”
皇后低声道:“太子。”
太子不慌不忙,把余笙笙手指上针一根根拔掉,扔在托盘中,这才起身。
“郝统领,有何事?”
郝孟野脚步声到殿门口停住:“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方才接到消息,臣得抓紧时间回去处理重要事务,不知娘娘对余小姐的教诲,结束没有?”
皇后目光微沉,语气也凉几分:“郝统领有事,自去处理,稍后本宫会送笙笙回去。”
余笙笙跪在原地,摇摇欲坠,心里却在无声呐喊,期盼郝孟野别走。
“回娘娘,现在余小姐是镇侫楼的嫌犯,不是客人,臣押她入宫,自要押她回去,不敢劳烦娘娘。”
太子脸色一冷,正欲开口,皇后提醒制止:“太子。”
“余笙笙怎么说也是本宫教导出来的人,郝统领,还望早些查清真相,还她个清白,以免来日南顺王世子入京,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到时还她清白,还请郝统领给做个证。”
郝孟野略一沉吟:“是。”
“既然如此,”皇后目光掠向余笙笙,“那你就跟郝统领回去吧。”
“母后!”太子神色拒绝。
他原本还想,好不容易把余笙笙弄进宫来,怎么也要带回东宫,多呆两个时辰。
岂能轻易就放人走?
“太子,要顾全大局。”皇后出言警告。
余笙笙忍痛叩首行礼:“奴婢告退。”
她咬牙起身,垂首退走,一直到殿门口,才转身出去。
郝孟野就在帘子外,见她出来,乍一看到她满脸的红斑,血红的嘴唇,眸子微缩。
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余笙笙在后面跟上。
到宫门口,宋女官站在那里,似乎是专门在等余笙笙。
“余小姐,这次可别再忘了皇后娘娘的教诲,哦,对了,回去好好给手指上药,你身娇肉贵,可别落下毛病才好。”
之前她踩余笙笙那一下,手指已经红肿。
余笙笙福身:“奴婢多谢宋女官。”
郝孟野一言未发,大步流星,也没有等余笙笙的意思,余笙笙尽力快步跟上。
宋女官看到这一幕,轻蔑一笑:“贱人。”
一直到拐弯,离开皇后宫中附近,郝孟野的脚步才慢下来。
余笙笙微喘着气,身上难受又出汗,小衣都湿透,粘在身上。
郝孟野慢走几步,忽然问道:“为何自称奴婢?”
余笙笙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说:“在皇后面前学规矩,自称奴婢,是初到别苑就定下的。”
“你是官家小姐,不是奴婢。”
余笙笙自嘲一笑:“我的身世,想必郝统领也有所耳闻,谁会把我当什么官家小姐。”
郝孟野不再多言。
一直到出宫门,看着她上马车,她身上红斑依旧未退,红肿的手指触目惊心。
“你的脸……是因为吃了黄果?”
“是。”余笙笙坦然承认。
郝孟野心说,原来如此。
她这一点倒是和指挥使很像,指挥使不能饮酒,一饮酒就醉,也会起红斑。
余笙笙上马车,放下车帘,这才重重吐口气,颤抖着双手,拧紧眉头。
眼中泛起潮意,但她不想哭。
眼泪这东西,最是没用。
车里有冰盆,双手放入冰盆,感觉好受了些。
坐在车里没看外面,也没人说话,感觉似乎比来时路长了些。
等回到镇侫楼,下马车的时候,余笙笙才注意到,马车后多了个人。
五十来岁,背着个药箱,是个大夫。
“进去,”郝孟野说。
余笙笙上台阶,金豹豹冲出来把她迎进去,笑容还没有绽开又凝固。
“小姐,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