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跟着小全子一道去了增成舍,一进屋,便感觉到屋子里暖烘烘的。而齐良人坐卧在榻上,手里拿着书,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贵人,姑姑来了。”
小全子开口,齐良人一听,连忙将手里的书放下,看向孟婉,脸上盈起笑意。
“小全子,快给姑姑倒茶。”
齐良人说完,孟婉上前一步屈了屈身,“奴婢见过贵人。”
“无需多礼,姑姑快些坐下。”
孟婉听到她的话,跟着坐下来,小全子将茶端过来放在木几上。
“今日我让小全子请姑姑过来,是有东西要给姑姑。”
她开口,孟婉马上想起前一晚听到齐良人所说的话,刚准备回绝,却见到对方拿出那日给她的那根簪子。
“小全子同我说,那日你便将簪子交给他了,此番我死里逃生,多亏了姑姑,姑姑不肯收下这簪子,我于心难安。
刚好,我听闻姑姑在浣衣局做事,有件东西,姑姑恐怕用得上。”
齐良人边说边从枕下摸出一个瓷瓶,“小全子,你将这个给姑姑。”
小全子接过,将瓷瓶递到孟婉手里,齐良人这时又开了口。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方才我便瞧见你手上生了冻瘃,你擦了这药,便会好的快些。”
一听到是药,孟婉眉头微蹙了下,接过小全子手里的瓷瓶,打开来,一阵淡淡的馥香便沁入鼻息尖。
“你用用看,是否好用。”
听到对方再次开口,孟婉用指尖轻轻揩出一些,放在伤口上面。
凉凉的感觉瞬间让伤口的疼痛缓解,让她不禁抬眸望向齐良人。
见着她这个表情,齐良人温和的弯了弯唇,“你不肯收下簪子,这药,你总得要收下吧,否则我这心里当真过意不去,日后便不敢再劳烦姑姑了。”
“是啊,姑姑,这药您就收下吧,我家贵人这两日一直在念叨,说姑姑此番帮了如此大忙,却是什么都不肯收下,小全子的耳朵都要被主子念叨疼了呢。”
听到小全子这番话,孟婉将瓷瓶盖上,“既是贵人赏的,那奴婢收下便是。”
“好,你能收下,我这心里便也安了。”
齐良人松了口气,却是暗暗打量着孟婉,竟是没想到,这位在掖庭之中的宫女,却是那位的心尖之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其实初次见面之时,我便想问你了,我们先前有无见过?”
“有。”
孟婉点头,“回良人,三年前,宫中选秀,贵人入宫那日,我与贵人见过面。”
听到她的话,齐良人神情恍惚了瞬,“竟是三年前就见过了?原来时间过的如此之快,可是我却记不清,我与你是如何相识的了。”
“当时我误撞到了一位秀女,是贵人您替我解的围。”
听到她这般说起,齐良人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个差点被罚的小宫女?我竟是没有认出来。”
“是,若不是当时贵人出言相阻,当时只怕我不能全身而退,这份恩情,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在这宫中,人情冷暖,我当时也只是出手拦了下,没想到,一时之念,换来了今日善缘。”
齐良人唏嘘,孟婉却摇摇头,“于奴婢来说,当时贵人之举,是救了奴婢一命,否则,奴婢恐怕是要被打死的。”
她没有说,当时她因为在御医署偷师被发现,匆忙之下,撞到了那位秀女,若不是齐良人,她只怕要被御医署抓住带回去杖刑了。
“所以你才会记到如今,孟姑姑,今日之事,我铭记于心,它日若是你遇上难处,一定要来找我,我虽身在增成舍,但到底还是良人,掖庭那些奴才,也会给我几份薄面的。”
“是,奴婢记下了,多谢齐良人,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您好好歇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她说完起身,齐良人看着她,“好,你记着,要多来这里陪我说说话,小全子,你替我送送姑姑。”
“是,主子。”
孟婉俯了俯身,走到外面,小全子跟在她身侧,时不时看她一眼。
“小全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孟婉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身边的小全子,只见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慌色,连忙摇摇头。
“没,没有,小全子什么话都没有。”
看着这小太监四下张望,孟婉抿抿唇,“你若是担心你家主子,就先回去,不用送我了。”
“姑姑。”
小全子挠了挠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姑姑在宫中待的比小全子久,敢问姑姑见过鬼吗?”
“嗯?”
孟婉眼睛闪动了下,小全子连忙开口,“我总是感觉到有什么在盯着我似的。”
说完这句话,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孟婉瞧着他这样,不禁失笑。
“小全子,你要记着,在这宫里,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快些回去吧。”
大概是小全子年纪小,孟婉在他面前,总会不由自主想到当时的自己,言语也柔和许多。
“可是贵人让我送姑姑的。”
“那你回去就同你家贵人说,我让你回去的,天黑了,回头你送我回去,我还得把你再送回来。”
她难得打趣,小全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姑姑,我也没有那么害怕。”
“是,那是我不想让你跟着了,快走吧。”
她说完转身,沿着宫道离开,小全子站在原地,感觉到周围更加冷冽,就像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让他吓的头皮发麻,赶紧飞快的往回跑去。
孟婉在前面走着,因着小全子的话,也不禁对周围的动静有些在意,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了下来,朝身后看了看。
空荡荡的宫道,一片漆黑,远远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缩了缩脖子,她加快了脚步,却是越走,就越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追过来似的,头皮也跟着一阵阵发麻。
“砰!”
正当她闷头加速疾步转弯之时,突然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下一秒,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震的她耳廓都传来惊粟。
“哎哟,你是哪宫不长眼的,没见着殿下吗?还敢撞上来。”
德安叫出声,孟婉抚着额头,头都不敢抬,猛地跪了下去,目光正好对上眼前的黑靴。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心急,不知殿下也在这里,是奴婢的错,还望殿下恕罪。”
她边说边故意压低声音,期盼着容胤听不出来,此时整个宫道上寂静一片,只剩下德安手里拎着的灯笼,传来隐隐的光亮。
容胤低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孟婉,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冷声而出。
“恕罪?你可知撞着本宫,该当何罪?”
“奴婢没想到殿下会在这里,实乃无心之失,还望殿下开恩,饶了奴婢吧。”
孟婉心虚的头也不敢抬,谁能想到容胤这个时候会在宫里溜达。
若不是小全子说的那番话,她也不会走这么快,没注意到拐弯的地方有人走过来,这会她额头被撞的也很疼呢。
“还敢同孤犟嘴?德安,把灯笼拿过来,孤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谁,竟是有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