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眼瞳一窒,还没待她缓神,只见男子欣挺的身影已经径直掠过跪在地上的她,朝着门口走去。
“德安,滚进来。”
容胤几乎是低吼而出,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便见着德安出现在了门前。
容胤冷沉着一张脸,像是根本没有见着孟婉般,朝着德安开口。
“掖庭的贱婢什么时候能随意出入南宫了?”
“这,奴才……。”
德安额上沁出细汗,挑眼看了下仍然跪在地上的孟婉,连忙应声。
“殿下,孟姑娘说要来给您奉茶,奴才想着,她到底是侍奉过殿下的人,便没有阻拦。”
他话一落下,只见容胤眸色更沉,“她已经不是孤殿中的人了,把她赶出去。”
“嗻。”
德安擦了下汗,满脸费解,明明殿下是想着孟姑娘来的,这怎么人来了,又要撵走了。
“殿下,此事不关安公公的事,是奴婢想见殿下。”
孟婉见着德安已经朝她这边走过来,连忙脱口而出,随即匍匐跪在地上。
“求殿下开恩,不要赶奴婢走。”
听到这话,容胤脸上闪过一抹讳色,德安见状,跟着停下来,没有再上前。
“退下。”
默了片刻,房间里终于传来容胤的声音,孟婉和德安双双朝他看过去。
尤其是德安,在对上容胤冷冽的目光后,连忙将身子往门口挪去。
“殿下,夜深了,奴才让人备些点心送过来。”
当德安退下之后,容胤冷着张脸,回到桌前,孟婉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容胤没说让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虽然腿又开始隐隐发麻,但想到今夜此行的目的,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还跪在地上做甚?不是说要奉茶?”
见着小丫头不吱声,小脸冻的通红,容胤冷着声而出,孟婉一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腿差点没撑住,身子一歪,容胤见状,眉头皱了皱,强忍着没有出手将她扶住。
看着她走到案前,将案上的茶盏端起来,递到他面前。
“殿下请用茶。”
容胤接过茶盏,指尖触碰到她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热乎气。
即使屋里银炭烧的这样旺,她的鼻头还是红红的,显然冻的不轻。
目光落在她旧薄的宫衣上,容胤冷眸微眯,“今日宫中发了冬衣,你来见孤,还穿成这副样子,是故意想要孤可怜你,让你出了掖庭?”
听到这话,孟婉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指,自己发的冬衣给了齐良人,如今她身上也只有这身宫衣了。
“殿下,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不冷。”
她虽这样说着,但身上落下的雪瓣被屋里的温度慢慢消融,都沁进了衣服里,这会一阵阵寒气直往骨头里钻,她不由自主颤起来。
“抖什么?既是没胆子来这,那还敢来?你当自己是属猫的?能有九条命不成?”
边说边伸出手,一把拉过她,男子掌心炙热,将她的手抓在掌心,像手炉,顷刻间暖意横流。
“殿下,奴婢没抖。”
她慌忙将手抽出来,往后退了步,心跳的厉害,而容胤见她这样,眯起眼眸。
“你既是不情愿来这里,又为何要来?难不成,真当孤不会真的罚你?”
听到这话,孟婉终是没忍住,再次跪了下去,“殿下,奴婢想求殿下救个人。”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容胤脸上的神色,骤然间沉了下去,就连声音,也变得沉冷起来。
“若是你没有求于孤,你还会来这里吗?”
孟婉全身在刹那间绷紧,她知道一旦她说出心里所想,势必会万劫不复,她只得开口道。
“殿下宅心仁厚,自是不会见死不救,齐良人有恩于我,如今她命悬一线,若是殿下肯出手相救,必是功德一件。”
随着她的话说出来,一道冷呵声传来,“她有恩的既是你,孤为何要救?
孟婉,你既已选择与孤划清界限,便不再是东宫之人,如今又想要孤来救人,你把孤当成什么?”
他的这句话,几乎是压着戾气说出来的,孟婉咬紧牙关,终是心一横。
“殿下,您可还记得曾允诺过奴婢一件事?无论奴婢何时求殿下兑现,殿下都不会拒绝?金口玉言,殿下可否还认?”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瞬间便感觉到周围越发冷冽起来,仿佛所有的寒气,都在一瞬间,将她牢牢包裹住,甚至连呼吸都透着扼意。
她不敢抬头,用着全身的力气死死撑着,原本她从来没想过,会将当年容胤许诺之事提出来。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在南宫受尽磋磨,于如今的他而言,是不可触摸的一块腐肉。
她在腐肉上下刀,可想而知,会让他如何震怒。
房间,静的可怕,孟婉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凝结成霜,就在她以为,容胤不可能再答应她的时候,冷冽无比的声音传到耳中。
“好,孤如你所愿,只是,孤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用这个诺去救人吗?”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但里面含着的戾气,孟婉自是听的出来。
“是,孟婉愿以此诺,求殿下救齐良人一命。”
头重重磕下,一滴泪自眼窝落下,容胤看着她,久久不语,心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寒冬腊月的风,一个劲的猛往里灌。
她入大牢之时,没有用过这个诺,生生承了一年。
贬至掖庭为奴,她没有用过这个诺,宁愿挨饿受冻。
如今,她用这个诺,去救一个增成舍的良人,她当真是不在意自己的这个诺,分量到底有多重。
就这么轻易的舍去了。
闭了闭眼睛,容胤将心口那股疼痛生生压下,冷冷看向她。
“好,孤答应救人,此诺抵消,孟婉,以后你好自为之!”
男人的脚步声铿沉而去,门传来重重的声响,孟婉几乎虚脱的抬起头,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雪色之中,压住了眼底的黯淡。
“哎哟,孟姑娘,您怎么又把殿下气走了啊。”
德安匆匆而入,手里还端着刚做好的点心,看见孟婉跪在地上,一脸叹憾。
殿下今晚可是早早的就来了这里,这好不容易人等来了,结果又闹成这般。
“安公公,殿下已经答应救齐良人了,您能否现在就让人去看看她,她病的很重,若是拖到天亮,只怕来不及。”
孟婉没空听德安絮叨,从地上站起身,便马上催促道,德安见状,只得开口。
“您来之前,殿下便吩咐御医去增成舍替那位齐良人看病去了,这会该是早已看完了。”
听到这话,孟婉一愣,“殿下知道我今日为何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