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衣再接到陆庭深电话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两分钟。
她顿了下,最终还是点了接听。
“情人节快乐。”
陆庭深低沉的声音传来,清冽的声线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愉快。
许轻衣垂下眸,看着挂钟上的时间,最终,在指针和零点快要重合时,终究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情人节快乐。”
“嗯,我的确挺开心的。”陆庭深道,“你送的领带夹,我很喜欢。”
她愣了下。
那领带夹,分明已经被她……
“就是在垃圾堆里呆得有些久,味道不太好。”
他开玩笑地说道。
许轻衣心脏一滞,脱口而出问:“你现在在哪里?”
“你公司楼下。”陆庭深顿了下,又说,“接你下班,我们回家。”
许轻衣眼底蒙上一层雾。
胸腔不断有难以言喻的热流汨汨地流出,缓慢悠长地流经身体每个细胞。
她到一楼,走出写字楼时,远远便看见,陆庭深颀长的身影,挺拔地伫立在路灯下。
他身上的藏蓝色西装,是她以前没见过的款式,而且很新,像是第一次穿。只不过上面,东一块西一块的沾了些污渍,看着很不美观。
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她前一天精心挑选的浅灰色领带夹,完好无损地别在他西装衣领处。
陆庭深朝她挥了挥手。
有那么一瞬间,许轻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感受到了那么一次,寻常夫妻之间的那种细水流长。
她朝陆庭深走过去,脚步越来越快,眼里的热潮也越来越汹涌。
最后,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抱住了他。
陆庭深低下眼,路灯下,她头顶的发丝微微晃动,闪烁着暖橙色的光芒,他没立刻揽住她,而是说:“不嫌我臭?”
垃圾堆周围没有灯光,他开着手机手电筒,费了十几分钟才找到礼物。
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时,油滴污渍,多多少少都沾在身上,挺不干净的。
许轻衣没说话,但环住他腰的手臂,却收紧了力道。
陆庭深:“这事是我不对,说好要来机场接你,却食了言,不管怎样,对不起。”
初春的凌晨寒气不输冬天,他牵过她手,大手将她整个手掌包住,牵着她回到车上,说:“之所以陪宋青去了医院,是她在医院门口被车撞了,我当时正好要路过,不得不管。”
许轻衣抿了下唇,虽然在这种时候,她做这种猜测有些煞风景,可还是没忍住说道:“她是故意的。”
陆庭深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轻衣抬眉看着他:“你还是不信我吗?”
陆庭深没说信,没说不信。
他收回视线,冷静地看着前方说:“我有自己的判断。”
她眸色暗了暗:“你不否认,跟默认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默认。”陆庭深拧了下眉,知道她在这种事上很偏执,解释说,“宋青毕竟在我最难熬的日子拉过我一把,我只是觉得,她底色应该是善良的,只是时间改变了她。”
“你说的拉你一把,是那些信吗?”
“嗯。”
许轻衣偏头看向车窗外,高价两旁的建筑,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车外景色飞速后退。
她抿紧唇,像是下定很大决定,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那些信……”
“那些信对我来说,也是过去式了。”陆庭深的声音和她同时响起。
许轻衣一愣,下意识闭上了嘴。
陆庭深没注意到她异常,继续道:“十几年前的事,不管怎样,现在都已经物是人非,没有必要再念念不忘。”
对他来说,宋青的那份恩情,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以后她再发生什么,都跟他无关了。
他不可能对她的一生负责。
“你刚才要说什么?”陆庭深看向她,“那些信怎么了?”
许轻衣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庭深盯着她侧脸看了一秒,说:“你如果还是在意那些信,我可以把当初,宋青回我的那些,全部扔掉,就当是画下一个句号。”
那些回信,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是陆庭深最珍贵的回忆。
信里的一字一句,他早就记在心上。
虽然当年没有见过宋青,但每当他想起那些信的内容时,他心里,总会勾勒出女孩的形象。
坚强,勇敢,像小太阳一样的温暖。
陆庭深的余光,再次落在许轻衣身上。
年少时,他便多次在她身上,看见过这些特质,所以很多时候,他会把她当做那个女孩的替身。
只不过,越长大,她越是变得冷漠无情。
他对她,也逐渐多了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失望。
直到宋青终于出现。
起初,在她把那些,他写的回信拿出来时,他喜出望外,不遗余力地帮她摆脱陆峋的追查。
后来,她不断地哭泣,不断地伤害自己,不断地用不一样的方法逼他远离许轻衣,渐渐的,陆庭深又产生了当初那种,对许轻衣产生过的失望。
所以,在陆峋出面要回宋青时,他并没有态度强硬地将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反而有些庆幸,她离开了。
只不过,他和陆峋到底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人,这件事上,陆庭深和陆峋一样,都利用了许轻衣,将她推进了暴风眼里。
车到别墅。
陆庭深将车开进车库时,许轻衣突然问到:“你真的要把那些信扔掉?”
他下了车,绕到副驾替她拉开车门,在她下车落地时,问:“你不信我?”
许轻衣抿紧唇,似乎在犹豫什么。
陆庭深拉住她手,突然大步走回家里,将她一直拉到二楼,停在他房间外。
他走进去,打开保险柜,将里面那叠整整齐齐的信拿出来放到她面前,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能毁掉这些信,也就是和宋青彻底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