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们面面相觑,心中叫苦,但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凝重。
周以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靠在那里,神色如常,甚至带了点慵懒的意味。
终于,在长达3分钟的沉默后,一个身影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是唐许泽。
她径直走到周以面前,站定。
“报告连长,我来。”
她的声音清脆,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容不下半点沙尘的清湖。
周以微微颔首,并不意外这种发展方向,示意她开始。
唐许泽看着他的眼睛,开始背诵:
“武者手册,第一条:武者,以武强身,以德服人……”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新兵们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嘲讽,只有晋怀生,暗暗担心起来。
“……第24条:武组有着严明的连队制度,违逆者,逐出武组……”
“……第143条:班长及班长以上武者,在外正当防卫过度,酌情从轻处置……”
“……第207条:各组所有成员,必须做到为人民,为社会,为人类付出一切,无论何时何地,违逆者,杀无赦。”
唐许泽一口气背完,睁开眼睛,直视周以,微微扯起嘴角笑。
周以依旧是那副懒懒的样子,随意点点头,挥了挥手,就示意她过关了。
唐许泽挑眉,开口:“连长,您怎么知道我没有背错背漏?”
周以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嫌我不够严明?”
他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那我告诉你,第176条,举例时,少了一个例子。”
唐许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她便低下头,向周以深深地鞠了一躬,没有任何不服气或是自尊心受损的意思,只是诚恳,她声音依旧平静:
“对不起连长。罚,我自领。”
说完,她转身向训练场外跑去,没有犹豫,也没有不甘心,她依旧淡淡的,很快开始了8000米的负重跑。
周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而这一幕,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些更清晰的认知。
一,这连长不歧视不偏袒。
二,这连长丝毫不会怜香惜玉。
三,今天这步是非跑不可了……
周以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还有谁要来试试?”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主动站出来了,大家都低着头,生怕被周以点到名。一个个的恨不得变成地上那本迷你手册。
周以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回应,便直接开始点名:
“阎富贵。”
阎哥身体一僵。
他先是略显侥幸的四处望了望,没发现任何可乘之机和好的狡辩理由,最后只能面如死灰,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他站在周以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开始吧。”
周以淡淡看着他,好像上午什么都没发生,阎富贵在他面前,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队员。
阎富贵……
怪不得问他饭卡名字要炸毛,名字是挺酷的。
但他叫阎富贵,还敢笑自己名字是周一?
幼稚。
阎富贵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
“武者手册,第一条……”,他的声音颤抖,断断续续,手一会扣扣这一会摸摸哪,大冬天冷汗都背出来了。
“……第,第5条……武者,不得,不得……”
他卡壳了,后面的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以皱了皱眉,提醒道:
“不得滥用武力。”
阎富贵连忙接道:
“对对对,不得滥用武力……然后,然后是……”
他又卡壳了。
周以叹了口气,双手抱胸,说道:
“第6条,武者,应?”
阎富贵赶忙接话,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对对对,应时刻保持警惕……然后……”
就这样,周以一句一句地提醒,阎富贵一句一句地接。
两人跟对唱一样的相看两生厌十分钟,才勉强把武者手册背到了第10条。
……错误率。
周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8000米负重跑,没问题吧?”
阎富贵苦着脸,点了点头。
他也不敢多说了,早上闯这么大个祸,别说8000米了,现在周以要他跑8万米他都得咬着牙跑了,再晚上屁颠屁颠的送礼去求原谅。
可恶……
他气的要跺脚。
都怪那个什么晋怀生,自己撩个妹他也要管天管地,还青梅竹马呢,人家女学霸看得上他吗?!
那种长得这么带感的御姐风妹妹就应该跟他这种哥系的!
都怪他们……
他想着想着,面色越来越沉,攥紧拳头,咬牙切齿,走向训练场。
……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以又陆续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不过结果都差不多,有的人甚至连第一条都背不完整。
坑坑洼洼的,零零碎碎一个一个,最后都去跑圈了。
周以看着包括王强在内哼哧哼哧跑步的身影,无奈扶额,挥了挥手,示意最后一个——晋怀生,来背。
他本意的确是下马威,杀杀这些队友的威风,顺便训练体能,但结果是这样一败涂地,倒还是烦的。
毕竟哪个老师会希望自己要带的纨绔们真的连字都不会写?
晋怀生看着正在出神的周以,越看越觉得他跟自己印象里的某个人很像。
到底……是谁?
正巧,周以此时也缓过来了,他淡淡扫了晋怀生一眼,示意他开始。
晋怀生愣了愣,随即就是嘴比脑子快,开始背诵。
他背的没唐许泽熟练,有停顿,也有本末倒置的语序错误,显得莽莽撞撞的,但跟其他队员比起来,也算得上第二股清流了,至少没有磕磕巴巴,也没有明显的错误。
周以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还没说话,晋怀生也是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跑向训练场了。
周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
这家伙蠢是蠢了点,但人倒是真不坏,还挺有眼力见的?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负重跑的队员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冬日凛冽的风裹挟着细小的沙砾,刮在脸上生疼。
王强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咬紧牙关,双腿机械地向前迈动,心中不是骂街就是骂娘。
他根本没背,忘的干净太丢脸了,就新连长这种恐怖如斯的作风,他宁愿加2000米。
虽然三阶的体质跑几千米是轻轻松松的,但现在是隆冬!冷的脚指都没知觉的冬天,一万米,就算是六七阶来了,也要喘两声走吧?
他身后的阎富贵则是一脸的苦相,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远处似乎没有尽头的跑道,跑步胜似散步。
要是怨气有实体,那周以现在可能又要成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