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个小时的航班落地,路朝夕不仅不感觉累,反而一下飞机就变得精力充沛。
她没有来过萨瓦,所以眼睛看到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觉得稀奇。
万宴原本是要带着她先到住的地方休息,调整调整时差。
可路朝夕不愿意,掏出相机就拉着他出去乱逛。
她拿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没注意就要踩到路边睡觉的流浪汉。
万宴见状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紧皱着眉头。
“你没看见那个人很脏吗,自己注意一点。”
他的脾气显而易见的很差。
路朝夕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大胡子流浪汉,小声嘟囔道:“他不脏啊,他的衣服很干净。”
万宴或许是又想到了当年被她嫌弃又脏又臭的那一幕。
他的神色不自觉冷了一点,“你不是对于路边蹲着躺着的人都看得很嫌弃吗?认为他们又脏又臭。”
说话时,他握着她的手加大了劲,心里有好几股复杂的情绪在交织,其中一股自卑尤为明显。
“有吗?”
路朝夕认真想了想,最后实在想不出来,随即向他问道:“什么时候?”
不过六七岁的事情,要她记起来那个路边的男孩子真的是难为她了。
除非对路朝夕来说当时有某个记忆深刻的瞬间。
“万宴看我!”
路朝夕把刚才的话题抛诸脑后,轻快的喊了一声。
在万宴望向她的瞬间按下了快门,定格住了这一刻。
她迫不及待开始检查自己的战绩,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忧无虑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发现开心的事情。
对天生敏感的万宴来说,真的非常刺眼。
他问道:“小时候你妈有没有带你去过一条很破烂的街道,老旧的街灯下面蓝色的垃圾桶溢满了垃圾,掉皮的墙面全是污秽的涂鸦,幽黑的巷子又臭又窄。”
都说童言无忌,过分计较就是小气。
在万宴看来这更像一种风凉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有多自卑不堪。
路朝夕还在举着相机到处拍,随意地附和了一句,“你说的是我妈经常带我去见的一个画家吧?那个画家就住在你说的地方。”
路朝夕对姜暖这个母亲的印象很淡,因为早早就去世了。
她只记得母亲非常喜欢一个画家,家里专门空出了一个房间摆满了那个画家的画,谁都不准进去。
万宴敏捷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妈为什么带你去见那个画家?”
住在那种地方的画家,肯定名不见经传。
“我不知道,但她总是带我去,几乎每个月去一回。”
路朝夕调皮地吐着舌头拍了一张和万宴的合影。
万宴无奈牵住她的手,“你只记得这些?”
难道一点也记不住路边的那个小男孩?
现在他的内心紧张战胜了自卑,急切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在她回忆里占据一席之地。
路朝夕仰头可怜兮兮地问他:“我还应该要记得什么啊?”
不如直接告诉她算了。
万宴也是这么做的,“一个蹲在路边的男孩,你说他很脏。”
他眼里带着破碎感,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很脏吗?”
可生活在那里的小孩子都穿着这样的衣服,他明明用手搓得很干净了。
他明明……也是路现卿的孩子。
路朝夕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万宴,你说的那个小男孩是你吗?我小时候就见过你了吗?”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纯净地看着他。
不染尘埃的一双眼睛,他恐怕得下辈子才有。
万宴突然将满腔的不甘化作一声叹气。
“路朝夕,有时候我很嫉妒你,命运对你太偏爱了。”
他没明说,但路朝夕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万宴对她长久的冷眼相待,是因为小时候她说错了话。
她下意识地张嘴说对不起,可想了想对不起三个字分量好像太轻了,除了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其他什么作用都没有。
在她笨拙的想让他消气的办法之际,他却转身走了。
路朝夕的心慌了,乱着脚步去追,结果崴了脚,手里的相机也甩了出去。
万宴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就看见一个笨蛋一拐一跳地跑到马路上捡相机。
远处的车按着喇叭疾驰而来,万宴什么也来不及想,跑上去把路朝夕薅了回来。
车子擦肩而过,车主按下车窗伸出头骂骂咧咧,每一句话里都带一个fuck。
相机被车轮碾压四分五裂,路朝夕被万宴紧紧抱着,愣愣看向那一地残骸。
“你不想活了!”
万宴的后背一片冷汗,推开她骂道。
见她低头沉默着不说话,他的脾气被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臭着脸转身蹲在她面前,“上来。”
路朝夕依然没说话,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住的酒店离他们不远,万宴就背着她慢慢地走。
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许久不作声,让他以为背上的人睡着了。
可渐渐万宴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润,顿时停下了脚步,“路朝夕,你哭了?”
他的心被抽动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路朝夕不敢抬头,小声抽泣着,其实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哭。
她问万宴:“其实你恨我对不对?”
万宴怎么舍得,背着她边走边轻声说道:“不恨了。”
路朝夕悔恨道:“可是我忘了曾经伤害过你。”
言语的伤害可比拳头狠多了,是能记一辈子的。
她还怪他的心是颗硬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原来是她造成的。
万宴勾了勾唇,“你不是把自己赔给我了吗。”
在看到她差点出事的一瞬间,他想没什么比路朝夕这个人更重要了。
恨和爱相比,简直毫不起眼。
路朝夕压不住嘴角偷偷笑起来,她抹掉眼泪期待问道:“那我今晚能抱着你睡吗?”
她经常这么问,不厌其烦。
毕竟世界上哪有夫妻结婚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分房睡。
白开水似的婚姻关系路朝夕才不需要。
只有觊觎对方肉体的婚姻才是健康的,他们明显就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