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长空黑沉。
萧般若从城外回相府,一问坚持去打探的牧樾,才知牧云祈今日上朝遭遇群臣上谏讨伐,如今人以不义不和罪名,扣押在宫内。
倏地勾唇,萧般若美眸迸射凛冽凶光,嘲讽道:“难得他们几个党阵齐心合力,拉下一个秉正纯臣。拔掉这颗屹立不倒的苍松,他们才放开手脚去颠覆超纲吧!”
“来人,备马!”
换了身洁净白衣,萧般若未着饰物,策马直奔皇宫。
宫门外,她向禁军递上文书,借用炼绵延益寿的仙丹的由头,顺利见到皇帝。
一如上次,御前大监带她到皇家偏殿清泉殿。
水中嬉戏打闹声穿过屏风,萧般若眼角上挑打量,蓦然看到另一面屏风后的木先生,滔天恨意顷刻涌出,恨得她想上前一剑要他狗命。
思量此次任务,萧般若指甲狠狠扣住掌心软肉,疼痛刺感令她徐徐压下奔走的暴虐。
“萧四,你在文书中说找到炼长生不老丹的仙丹,那何日能开始?”
皇帝气力明显不足的嗓音响起,萧般若同时听到女子娇吟动情,顿觉诡异,嘴上不忘恭敬应答。
“回陛下,还缺几味奇珍仙草。事关龙体,重大且谨慎,需秘密进行,遂妾愿劳碌翻山越岭去寻,恳请陛下准我不日离京。”
“依妾卜算,半月可搜集而成,开始炼丹。”
长生不老违逆生死轮规,世间并无此药,但一些易气补血的药丹,能发挥绵延益寿的功效。
一阵水声涟涟波动,皇帝兴奋嗓音越来越近。
“木爱卿,你看的果然精准,你这四女儿上回分明是守拙,自认谦虚不如你,实则怀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领。”
话锋一转,他声色未变,隐约透出试探。
“朕方才下旨,谪牧云祈去汝城。听闻汝城多山,且山中野外养有天然神草。你的四女该不会测算到此事,心急随夫君,找由头诓朕吧?”
汝城?
坊间有传闻,人间魔窟,尸骸遍野之地。
况且,历家记典上,此地悍匪成群,难民成灾,且民风败坏,胆敢在青天白日砍杀官吏,食其肉。
上次流放而去的郡守,人前脚刚踏入那地,已尸首分离,妻儿皆被土匪虏去,奴役致死后,还被垂吊在入城驿道!
众人闻声鹤唳,不敢前去收尸入土。
“陛下过誉,知女莫若父。牧云祈清俊,这孩子难免交托了真心,但臣素来教导她,先臣后女儿,最后才是外人的新妇,您大可安心差役。”
木先生稳坐太师椅,鹤纹灰袍着身,面容祥和淡泊,透出仙风道骨之姿。
见状,萧般若暗下冷笑吐槽
披着羊皮的恶狼,谁信谁遭殃!
然而,木先生惊奇替她发声,倒解决她多费口舌,去说服皇帝。
贬官,早在萧般若意料之中。
“木爱卿家风,应当世家官僚典范。”
皇帝开怀朗笑,显然万分认可木先生的忠心。
随后,皇帝与木先生聊了几句,句句囊括下任百官之首人选,太子与赵家……
他时而跳过木先生,询问萧般若。
萧般若知他爱听谗言,近日愈发沉迷女色,热衷玩弄权术,索性挑挑拣拣,敷衍回一些不犯相术师规矩的话。
话里圈圈绕绕,婉转晦涩,皇帝听了红光满面,狂喜中夹裹慢慢自信,连声赏赐萧般若。
事毕,萧般若携着一箱御赐之物回府。
至于牧云祈,要到翌日才能放人。
马车轻微摇晃,伴寒风冷月,穿过石板长街。
“朕知牧云祈乃端人正士,可他这会处决闹事朝臣过于残忍了。朕若不严厉处罚他,难抚世家与忠贞的清流人士呀。但你放心,朕已下旨,他翌日便可归家。”
车内,萧般若回想皇帝为难的叹息,鄙夷哼笑。
皇帝对他们夫妇态度迥然相反,忌惮且意图利用她的相术之余,还妄想挑拨离间。
世间男子自尊堪比千金,皇帝想逼牧云祈嫉妒怨恨她,间接闹事,接着他们顺理成章和离。
她一旦和离,皇帝便可再度赐婚,加诸实现他自私阴暗的大业。
她嫁给谁,都不能如意选择。
萧般若看的清,也拎清轻重,自愿暂时与牧云祈捆绑锁死,也容不得他人拿捏自己。
她思绪纷飞之际,马车已缓缓停在相府前。
牧禹三人站在府外,远远眺望。
他们一看到萧般若,疾速动身上前,视线整齐飘向她的背后,继而不约而同流露失望与忧心。
“有空哀神,不如趁早整顿行李,提前打点前去汝城的人事。”
见八尺壮汉脸露出违和情绪,萧般若利索跳下马车,淡笑预告。
牧樾眉宇鼓起,撇嘴道:“相爷被拘,夫人这会怎能笑得出?”
话中并无责备,仅有淡淡的不悦。
只是他一说完,牧禹沉脸,厉声呵斥:“牧樾,你放肆,还不赶紧与夫人致歉!”
萧般若清楚他们三人秉性,思来算他们关心则乱,不予责罚地摆了摆手,且刻意对着牧樾,扬唇一笑。
“不经此事,你家相爷何时能下决心。汝城之地皆暴徒,无人敢管,牧云祈若能打理,此祸即成福泽,一扫今日之耻。”
三人一愣,牧禹率先回神,直勾勾盯着萧般若眸底的狡黠,登时温善一笑。
下一息,他扭头一手一人地猛拍下两人后脑勺,严厉批责。
“相爷此次性命无忧便是平安,多得主母出手相救。以后,若让我再听到你们口吐不礼不数言语,面露不妥,就告到相爷面前,有你们好看!”
牧樾两人也明白了,连忙捂着脑袋朝萧般若离去背影致歉。
萧般若听到“主母”的称呼,无奈摇头。
她与牧云祈可不是真夫妇,以后总要分道扬镳,担不起啊!
翌日,牧云祈携带贬官圣旨归家,朝臣欢快。
半刻后,皇帝再次宣告天下,曾敬乃他失散多年的皇子,封为敬王爷。
同一时刻,将军府拓宽到接连的两座府邸,其匾额被拆下,换上金雕的敬王府。
司观南望着金光闪闪的匾额,抚掌大笑。
曾敬则窝在书房,浑浑噩噩地抱着酒坛子,满脸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