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客栈掌柜不知,他后脚一溜出,牧钧便悄无声息地跟踪到后门。
平日温和双目顷刻犀利,半眯起来眺望掌柜远去的方向,他视线来回扫荡远处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片刻回了堂厅,向牧云祈汇报。
萧般若聆听须臾,合掌抚摸三枚古铜钱,闭眸思及所测之事。
平静澄澈美眸一睁,她扬手把铜钱塞进龟甲内,纤细尾指轻轻摩挲龟背的些微湿润,神色微敛起,继而郑重摇晃龟甲,六次而定卦象。
霎时,众人不禁屏气凝神,不约而同注视她手中龟甲。
此次能顺利反杀刺客,全依仗萧般若在路上预测。
一想到省了费力的血腥厮杀,牧钧望萧般若的眼神多了三分敬仰。
“平旦寅时有雨,山路即将湿滑结冰。若坚持遵照圣旨到达汝郡任职,须今夜出行,且能赶至离汝郡不远的愕渚。”
萧般若平稳道出,瞥见牧云祈缄默拧眉,猜到他的忧虑,酥手在半空流畅一划,轻巧把龟甲藏回怀袖,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行多弊,路上多崇山峻岭,听闻穷山恶水遍布流寇。掌故大抵是他们报信人,我们坐等不如主动前去会一会他们。”
“流寇作恶多端,我们人手过少,未必能保你们女眷全安。牧家在邻镇有家产,如今已转到你名下。待我前去治理汝郡,开春化雪暖意回温时节再差人来接你,如何?”
谨记萧般若上回的教训,牧云祈深思熟虑后提出希冀,口吻温和地与她商榷,不再自顾决策。
萧般若果决摇头。
“我的人在多月前候在汝郡边界,此路随你出行并非为你,而是要去校验成果。”
“牧云祈,我心愿未彻底了解,不过轻易善罢甘休。”
那陆将军接了她送去的金银钱帛,每回信上不见提练兵进展,她这位大财主也怕遭群伙人欺骗呀!
当然,此私事尚且不能告知牧云祈。
牧云祈一听,登时无言以对。
他若学人强势捆了萧般若,执意送走他,便与浪荡烂人一样,成了欺辱女子为乐的罪人。
只是,她与生母相依为命,还有什么人?
牧云祈暗自琢磨,萧般若已命人整顿,准备启程。
夜色漆黑荒冷,没了华贵温暖的玉辂,萧般若与两名婢女只能挤在简陋辎车内,牧云祈策马赶路。
黎明时分,寒风中飘起细雨,缥缈至半空,转瞬凝结成小冰雹。
凌乱无章的冰雹从天而降,狠狠砸在马车上方,发出咚咚敲鼓声响,折磨人的耳膜,也惹人陡然生出一丝惊惧。
马匹同样受惊,慌躁嘶鸣。
牧云祈翻起掌心接住冰雹,深邃睿智双目盯着大小不一的冰块,又望了眼前方的路边,果断吩咐:“靠路侧走树下小路,加快速度前行,半刻钟即能到达愕渚!”
化身为马夫的牧樾,手臂稍用力,蒲团大的双手扯住缰绳,技法灵活地转道,依命令去办。
半刻后,萧般若从车门缝隙看到入郡牌匾上的愕渚两字,没松口气,脸色愈发肃沉。
她从包袱中抽出两把匕首,递向芳华与岁宁,严肃叮嘱:“匕首需歹徒近身出击,伺机扎入敌人喉颈,仅一次自救机会,你们见机行事。”
深吸口气,她面上流露难以言喻的深沉,眸中闪烁幽冷凶狠。
“你俩必须把话刻在脑壳上,危难关头,别管什么主子还是友人,首要顾着自己的命。存活下去,万事才有可能!”
芳华与岁宁相顾失色,预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不敢再多言,脸色泛白地接过匕首,五指合拢紧紧扣住刀柄。
随后,几人入了郡。
可行了半时辰,街道两侧的家家户户皆紧闭门户,没有丝毫迎接过年的喜庆,反倒向一座杳无人烟的荒郡。
若不是巷道几处的寻常生活痕迹,萧般若差点以为自己测算失了水准。
“自觉留下贵物钱帛与女人,便放你们通行!”
一道流里流气的粗嘎嗓音突然响起,萧般若看到他们四周被一群流寇包围。
里里外外共两圈,估摸有五十人。
扭头望向唯一骑马,短打衣衫还算整洁齐全的壮汉,萧般若淡漠审视一圈,伸手握住牧云祈的手。
旁人看似她害怕而寻求夫君庇护,实则她在外人见不到的角度,指尖飞快在牧云祈掌心写下流寇致命点。
指骨疾速轻擦过萧般若的手背,牧云祈余光同时扫向牧钧两人,眼睑不着痕迹地弹动三下。
这是他们行军作战时交换战术的技巧。
见状,牧钧两人立即抽出长剑,如出鞘利箭,迅猛朝两处劈去。
流寇尚未回神,便有几人气绝倒地。
为首的流寇黄州成惊怒望去,凶残视线射向地面,见手下脖颈出喷涌的血色,大吼地扬起手中大刀。
“竟在老子地盘出黑手,倒反天罡了!兄弟们,他们就三个男子,立即把他们劈成木柴,咱们美美地搬走贵物车马!”
十几人闻声汹涌上前,挥动大刀砍向牧云祈三人。
黄州成泛黄的眼白一滚动,眼珠子锐利瞪向剩余的流寇,忽而贪淫呵笑,直勾勾盯着萧般若与婢女们,龇着一口黄牙。
“谁率先砍下他们三男头颅,我准功臣先做今夜新郎君,尝一尝异乡美娇娥的皮焦肉嫩味!”
这话一出,过半流寇神色激动,肆冒的狼光似要当场啃嗜萧般若三人的皮肉,迅猛地扑向她们。
萧般若三人背抵车壁,三人六冷眼瞧着流寇,忍住心头恐惧恶心,扬起匕首刺身近身的贼人。
见同伙人受伤倒地,流寇毫无同情怜悯,步步靠近萧般若三人,且猖獗放声嘲笑调戏。
“臭婆娘,细胳膊小心别割破自己的手腕了。”
那人一说着,疾速出手去扯住岁宁的手。
岁宁年幼矮小,一手惊惶去扣住旁侧车轮子,力气却不足,径直被贼人野蛮拖出来。
眼见那人的手放肆往上流走,萧般若用头顶从侧面撞向对方下颌,双手猛把匕首捅进贼人腹部,奋力往上一划拉。
血腥的五脏六腑瞬间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