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阿寻的声音,薛卿仪心里咯噔一下。
前天她在辅国公府扇了崔怀玉一巴掌,以崔怀玉禽兽不如的脾性,肯定会加倍奉还给她。
而且她那天还仗着有邱栎在,让崔怀玉吃了瘪,不敢想象崔怀玉会怎么报复她。
仅仅是这么一想,薛卿仪都毛骨悚然,更别提等会儿见到崔怀玉。
不能去!
绝对不能去!
她死死攥住杜嬷嬷的手,咳嗽了两声。
白皙的脸颊顿时染上不正常的红晕,杜嬷嬷见状担心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薛卿仪紧接着又咳嗽了两下,声音分外沙哑道:“我突然有些头晕想吐,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场雨让我着了凉。”
语罢又是一通咳嗽,薛卿仪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去看阿寻,“劳烦你转告崔相,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不便去见他,还请他见谅。要是一不小心把病气传给崔相,崔相因此生病而耽搁了公事,那我就成罪人了。”
说完也不等阿寻开口,薛卿仪搭着杜嬷嬷的手就往前走,此刻她只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离这个地方。
步伐加快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再温和不过的声音:
“薛二小姐舍命救了本相两次,倘若本相就这么任由薛二小姐拖着病体离开,那本相岂不成了白眼狼?
阿寻,去把城东最好的大夫请来福膳斋给薛二小姐瞧瞧。”
“是。”阿寻应道。
“等等!”薛卿仪脱口而出,随后尴尬地扯动嘴角,“我好像……没那么头晕想吐了,就不麻烦崔相去为我请大夫了。”
大夫要是来了,那她装病的事就露馅了。
可她若是执意离开,崔怀玉又会借‘白眼狼’生出不少麻烦。
崔怀玉以折磨她为乐,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折腾她的机会。
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留下来好了。
而且现在有杜嬷嬷陪着,谅他也不敢太过分。
“可本相看薛二小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当真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随着声音的靠近,薛卿仪被熟悉的檀香牢牢包裹住。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她压制得喘不过气。
“不、不需要了。”薛卿仪开口时磕巴了一下。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这一刻的眼神是愉悦的。
崔怀玉莞尔,“薛二小姐似乎很怕本相?”
一旁的杜嬷嬷也发现薛卿仪怕崔怀玉,只是她没想通为什么会害怕。
薛卿仪自从看不见,其他感知就变得格外灵敏。就像现在,她发觉杜嬷嬷也看着她,在等一个回答。
要是回答得不好,就会让杜嬷嬷怀疑。
杜嬷嬷一旦怀疑,那离祖母怀疑她和崔怀玉也就不远了。
薛卿仪思忖片刻,“前天一条蛇落下来缠在我脖子上,多亏崔相出手相助,我才免于一难。正所谓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崔相就是这条井绳,您一靠近,我就会想起那条蛇。所以我怕的不是您,而是蛇。”
听她这么说,杜嬷嬷心里的疑虑没了。
崔怀玉也神色温和道:“本相误会了薛二小姐,还请薛二小姐见谅。”
“无妨。”薛卿仪在心里把崔怀玉骂了千百遍,但她脸上还得带着笑容表示没关系。
到了福膳斋的楼上,薛卿仪才发现赵清也在。
她愣了片刻才坐下,但却是如坐针毡。
如果知道赵清也在,她是绝对不会留下的。
万一赵清再像上次那样提起前尘往事,那就麻烦了。
殊不知在崔怀玉于人群中发现她的那刻起,赵清就开始了打量。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饶是崔怀玉看她的眼神再平静,赵清也品出了别的味道。
虽然他还不确定崔怀玉的心思,但直觉告诉他,看救命恩人的眼神不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本来想着再见面的时候把话说清楚,眼下看来,还是另找机会比较好。
万一怀玉也喜欢薛卿仪,那他的话说出来,怕是会在怀玉的心里捅上几个窟窿。
赵清不忍好友伤心,于是没提过去的事,只是问薛卿仪:“薛二小姐可是来逛庙会的?”
“嗯,广恩伯和崔相也是来逛庙会的吗?”薛卿仪放在身前的一双手不自觉攥紧,生怕赵清会提起卫稷。
然而赵清只是跟她聊庙会,又问她吃过午饭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薛卿仪一刻也不想多待,“祖母今日身体不适,午饭后我想回去陪着她老人家。”
闻言,赵清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下意识瞥了眼崔怀玉,只见男人神色如常,脸上瞧不出丝毫异样。
看来他得问一问,搞清楚怀玉对薛卿仪的心思才行,不然他哪天不小心提起薛卿仪和卫稷,就会把怀玉的心伤得透透的。
用过午饭,薛卿仪赶紧离开了福膳斋,让杜嬷嬷快带她去人最少的地方。
正值午饭时间,街上的人三三两两,杜嬷嬷很快就找到了王衡之。
王衡之也在薛卿仪走上小桥的那一刻,注意到了她。
向来稳重的他竟然两步并作一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踏上了小桥,随后盯着少女的眼睛问道:“你可还好?”
薛卿仪忍俊不禁,“这话该是我问表叔才对,表叔在这儿等多久了?可有吃午饭?”
“吃了的。”
听见王衡之只答了这一句,薛卿仪就知道他肯定在这儿等了很久。
担心他的身体,于是她伸手去把脉。
却被王衡之躲了开,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薛卿仪扑哧一声笑了,“早上我给你把脉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我忘了。”王衡之一脸淡定,两只手却放在身后搓了又搓。
等到冰冰凉的两只手好不容易暖和了,却听少女说:“既然表叔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我就不碰你了。”
王衡之的心骤然一沉,两只眼睛也跟着暗淡了不少。
他轻轻嗯了一声,“还逛庙会吗?”
“不逛了,回吧。”
“好。”
王衡之转身准备上马车,手腕却在这时被握住。
少女的指尖明明是微凉的,却让他的一颗心烫得厉害。
薛卿仪知道王衡之不会乖乖让她把脉,所以才偷袭。
察觉王衡之愣住,她以为他这是生气了,把完脉后手一松,后退三步福身,“事急从权,请表叔见谅。”
“没事。”王衡之掐了掐手心,才勉强克制住心里的躁动。
薛卿仪眨眨眼,“表叔当真没事?”
“没事。”王衡之话语一顿,“难不成我说有事,你还要对我负责?”
始料未及的一句话让薛卿仪怔住,随后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