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盛京的秦氏得知徐嬷嬷买凶杀人入狱,当即两眼一抹黑,差点晕倒。
吓得薛月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人扶住,“娘!”
一旁的香儿惊呼:“小姐你流血了!”
已经结痂的鞭伤被撕裂,血珠子争先恐后往外冒,转眼就染红了单薄的衣衫。
回过神的秦氏看见这一幕,心疼极了,“快趴下别动!香儿,赶紧去拿养肤膏来!”
握住秦氏发凉的手,薛月娆摇摇头,“娘,女儿没事,徐嬷嬷那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姐姐回来一问便知。”
说到薛卿仪那个小娼妇,秦氏就来气,“真是个傻丫头,她都害你一个月不能下床了,你怎么还为她说话?”
薛月娆红着眼圈低下头,“是我要自请家法,跟姐姐无关。”
秦氏满眼无奈,放软了语气:“要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去请家法?说到底都是她的错,你啊,就是太心善。”
善良也得有个度,一旦太过,就会被人拿捏欺负。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春风楼的十五年是怎么熬出来的。
都怪阮凝珍那个毒妇,把她女儿教成这么一副软弱窝囊的样子。
秦氏心下叹了口气,伸手擦去薛月娆脸上的泪水,“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娘只是想说薛卿仪配不上你的善良。她一回来就害你和阿骋挨家法,现在又给徐嬷嬷安了个买凶杀人的罪名,可见她这次回来是存了报复的心。”
“可是——”
薛月娆话刚出口就被秦氏打断。
秦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有可是,月娆你记住,如果你再这么心善下去,你将会是第二个徐嬷嬷。”
“如果我不回来就好了,那样姐姐就还是国公府嫡女,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哽咽片刻,薛月娆低头擦眼泪,“是我害姐姐变成现在这样,不管姐姐要对我做什么,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她至纯至善,仿佛真是一个自责的好妹妹。
秦氏怒其不争,却又不舍得说重话,只能安慰道:“你才是国公府嫡女,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庶女。”
她会给薛卿仪备下一份惊喜,让这个小娼妇知道拎不清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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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徐嬷嬷被抓之后呕血不止,大夫看过之后说:“只是先前服下的药性太猛,并无性命之忧。”
徐嬷嬷不相信,“你这庸医,我分明是被下毒了,不然怎么会吐出黑色的血!”
救死扶伤几十年的老大夫听见这声庸医,脸色立马就黑了,撂下一句爱信不信,转身就走。
然后徐嬷嬷就一直念叨怎么可能。
阿寻一个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场面,说罢,他竖起两个大拇指凑到薛卿仪跟前,“一段时间不见,姐姐的医术又长进了,假以时日,姐姐定能悬壶济世。”
扑哧——
薛卿仪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给徐嬷嬷下的可是害人的药,离悬壶济世差了十万八千里。
况且她的那点医术只是兴趣使然,要想治病救人,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船继续往吴州开,薛卿仪每天也没什么事,就从行装里找出医书研究医理,这天她正拿自己练针灸,崔怀玉突然进来了。
手一抖,扎偏了。
一阵强烈的刺痛在后颈蔓延,疼得她直不起头,想拿针扎回去,手又抖得厉害。
薛卿仪欲哭无泪,只好向崔怀玉求助:“崔相,帮帮忙。”
听见这番含着哭腔的软声软语,崔怀玉那到了嘴边的蠢货二字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拔了颈后那根针,扎回原本的位置。
薛卿仪还是疼。
疼到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
她泪眼婆娑地揪住崔怀玉的袖子,“崔相,能不能帮我找个大夫?”
嘴里那句“你别得寸进尺”不知怎的也是说不出口,崔怀玉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转身就走。
不料薛卿仪的手揪得紧紧的,他这一走,直接把人带到了地上。
只听咚一声,本就哭兮兮的女人摔到地上,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还是崔怀玉第一次见薛卿仪这么哭。
她从来都是隐忍克制的,再痛也不会哭的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薛卿仪也不想哭的这么狼狈,但实在是太疼了。
崔怀玉见某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抹,嘴角抽搐,“阿寻,去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花了两刻钟才把薛卿仪扎回到正常人的状态。
临走前,大夫对薛卿仪千叮咛万嘱咐:“下手要谨慎,可不能再扎错了!”
薛卿仪使劲点点头,“我一定谨慎。”
她扶着脖颈转了转脑袋,一回头,对上崔怀玉眼里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崔怀玉嗤笑一声,“就你这样还想悬壶济世,真是笑话。”
她可没说过想悬壶济世。
这话只敢在心里嘟囔,薛卿仪表面还是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突然,崔怀玉问:“今天是第几天了?”
薛卿仪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如实答道:“第三天。”
之后崔怀玉也不说话,就只是坐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可等她自觉脱完衣裙,崔怀玉又故作正经:“薛二小姐这是作甚?”
薛卿仪转身,露出白皙无瑕的后背,“请崔相作画。”
没了那些碍眼的青青紫紫,又是一张上等的画布。
那潘谷墨虽然遇湿不败,但总有消失的时候,余光瞥过桌上的银针,崔怀玉挑了根称手的扎入肌肤。
他扎的毫无章法,血珠子一颗接一颗冒了出来。
红白交织,很是刺眼。
崔怀玉俯身……
温热的舌尖,滚烫的呼吸,薛卿仪挺直了后背,难受地仰起脖子。
男人忽然低笑一声,掐住她的腰,手指往下丈量,“在这儿刺个奴字,薛二小姐以为如何?”
薛卿仪被那猝不及防的凉意激的一哆嗦,她摁在崔怀玉作乱的手,“若奴说不如何,崔相当如何?”
崔怀玉莞尔:“那就等薛二小姐学会了扎针,自己刺。”
薛卿仪浑身冰凉,勉强牵动嘴角,“崔相莫不是在说笑。”
“明日到了吴州,薛二小姐就去拜师学医,三天过后,本相要查收薛二小姐的学习成果。”崔怀玉神色温柔,仿佛他说的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疯子!
混蛋!
薛卿仪恨不能把崔怀玉剥皮拆骨。
然而生气过后是凉彻心扉的无助,难道三日后,她真要给自己刺一个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