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仪菱唇抿紧,一言不发朝着碎瓷片跪下去,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拿到解药去让祖母清醒,不管秦氏想怎么收拾她,都只能先受着。
单是这么跪着并不能让秦氏解气,秦氏叫来丫鬟,说茶凉了。
没过一会儿,丫鬟就拎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回来了。
这时秦氏发话:“婆母虽然疼你,但你到底是个庶女,不能失了规矩,乱了体统。”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薛卿仪看向丫鬟,“给我吧。”
丫鬟把整个壶身递到她手里,滚烫的灼烧感瞬间穿透层层叠叠的纱布浸入伤口,两只手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控制不住地发抖。
薛卿仪咬紧牙关忍住,尽量平稳地起身去倒茶。
却听秦氏训斥丫鬟:“你这丫头没长眼是不是?没看见小姐不方便吗?还不赶紧把茶杯给小姐递过去!”
她才起身到一半,丫鬟就把茶杯递了过来,正想站直身体,秦氏轻飘飘地看向她的腿,“当心点,可别洒了,万一烫着了可不好。”
薛卿仪深吸一口气拎起茶壶,对准茶杯,小心翼翼开始倒。
她的注意力都在茶水上,没发觉秦氏站到了丫鬟身后。
只见茶水快倒满的时候,秦氏伸手往丫鬟腰间一拧。
丫鬟吃痛松手,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泼在了薛卿仪手上。
被烫的两只手抖得厉害,薛卿仪一时没稳住,摔了茶壶。
见状,秦氏怒道:“卿仪是庶女没错,可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瞧不起她,欺负她!来人,将这个拎不清的贱婢杖责三十,发卖出去!”
三十杖打在柔弱的身子骨上,不死也残。
丫鬟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求了秦氏,又来求她。
没有哪个仆人敢当着自家主人的面擅作主张,丫鬟要不是得了秦氏的授意,就是秦氏刚才推了她。
横竖都是个可怜人。
丫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转眼地上都有了血印子。
薛卿仪不忍再看,“方才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浇到她手上,才害她松了手,夫人要罚就罚我吧。”
秦氏等的就是这番话,她和小娼妇做了十五年母女,深知小娼妇秉性善良,肯定看不惯她收拾那丫鬟。
不过她还是得装装样子,“卿仪,你可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替她说话。”
“你说,是不是我烫的你?”薛卿仪低头去问丫鬟。
丫鬟要想好好活着,就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犹豫许久,丫鬟终于点了点头,声若蚊蝇道:“确实是先二小姐烫到奴婢的手。”
秦氏闻言,一脸为难道:“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卿仪你不说,我就以为是这贱婢以下犯上,差点冤枉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找个正当理由罚她。
薛卿仪不想再和秦氏拉扯,直接道:“都是我的错,请夫人责罚。”
“这……”秦氏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嘴上却是犹犹豫豫的,“婆母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祖母若是问起,我自会解释,绝不会连累夫人。”说罢,薛卿仪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杖刑已经备好,她只需要趴在长凳上,等着挨打。
至于要挨多少杖,薛卿仪不清楚,不过秦氏肯定会给她留一条命。
只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秦氏还要假惺惺心疼两句:“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倔,本来就不是什么事,非要请罚。”
也是,做戏做全套,免得日后追究起来不好脱身。
薛卿仪心里冷笑一声,头也不抬道:“犯了错就该罚,请夫人责罚。”
“那就……十杖吧。”小娼妇身上有伤,十杖下去也能要她半条命,秦氏如此想着,差点笑出声,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十杖落在身上,薛卿仪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丫鬟来扶她起身,刚站稳,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口血就那么吐了出去。
好巧不巧,秦氏站在她跟前,只见秦氏顶着半张脸的血,阴沉沉地把她盯住:“送小姐回去好好休息!等小姐养好了身体再来跟我说话!”
显然秦氏这是不打算给她解药了。
或者说,秦氏一开始就没想给她解药。
无妨,她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从秦氏这儿拿到解药固然是好,拿不到也没关系。
只要没被关进暗牢,她就有机会去见祖母探清情况。
薛卿仪刚被两个丫鬟送回琼华阁,薛骋就气势汹汹杀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大概是想问她跟秦氏说了什么。
可在看见她满是血的后背后,薛骋顿时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犯了错,挨了十杖。”薛卿仪语气平淡,仿佛被杖责的不是她。
说罢,她平静抬眸,“世子是来把我关进暗牢的吗?”
这句话还是跟前面一样平淡,但眼眶却红了。
薛卿仪突然喉间一哽,说不出话。
“还请世子稍等片刻,容我爬起来。”薛卿仪低下头,手撑着床,十分缓慢地挪动身体。
仅仅是挪动了一点,就让她后背的伤口不停往外渗血。
献春和竹秋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在薛骋脚下,拼命为她求情。
薛卿仪叹气,“我去暗牢待着可以自证清白,免得世子再说我想趁机销毁证据。”
话间,她已经坐在了床边,能感觉到后背的血在不停往外流。
随着她起身走动,血顺着往下流,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刺眼的花。
薛骋再也看不下去,命人赶紧去请陆太医来。
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被娘打成这样!
薛卿仪径直走到薛骋面前,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勉强扬起嘴角,“小伤而已,世子不用担心,带我去暗牢吧。”
说罢,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她怔了一下,随后低头默默擦掉。
看她这副样子,薛骋心里堵得慌。
他的小妹是在千护万护中长大的,何曾遭过这种罪?
娘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这么重的手。
小妹是有错,但她怎么说也和他们做了十五年的家人,实在不该如此心狠。
薛骋转身就走,他要去问娘要个说法。
等薛骋出了琼华阁,薛卿仪让献春和竹秋扶着她赶紧去见祖母。
不料刚跨进寿康居就撞见薛鸣英在割肉放血。
薛鸣英眼神冰冷,“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