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里的烦躁像利剑一样刺了过来,似要剐掉她的一层皮才甘心。
直觉告诉薛卿仪不能这么贸贸然进去,于是她还是趴在窗边,但是身体往后躲了躲,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没人让我下厨,是我自己想做。”
崔怀玉不是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还他的大恩吗?
她一下就想到可以先给他做顿晚饭。
然后就做了他最爱吃的五味杏酪羊,哪曾想他拖到现在才吃。
羊肉冷了会有味道,自然也就不好吃了。
薛卿仪以为崔怀玉是嫌味道不好而发火,就说她把菜端去厨房热一热,不料崔怀玉开口就是一通讥讽:“本相府上的下人是死绝了不成,竟然需要劳烦薛二小姐去做这些事。”
书房外的仆人闻声,赶紧低眉弯腰进去把那盘五味杏酪羊端去了厨房。
随后崔怀玉就让她滚进去。
薛卿仪走到书房门口蹲下,正打算滚进去,一道阴恻恻的低语落在头顶:“薛二小姐这是不放过一切可以报复本相的机会。”
报复?
薛卿仪一头雾水,“不知崔相何意?”
她如果要报复,就在刚才那道五味杏酪羊里下药了。
崔怀玉这是在发什么癫?
可崔怀玉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薛卿仪觉得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来者是客,更别提薛二小姐还是本相的救命恩人,下厨这种事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本相?”
见薛卿仪沉默,崔怀玉冷嗤一声道:“薛二小姐放着好好的两条腿不走,非要用滚的,又是居心何在?”
前面那番话,薛卿仪没什么好反驳的,后面这番话,她可就有的说了,“是崔相让我滚进去,我不过是听话行事,何错之有?”
占了理,腰杆也挺直了,薛卿仪接着又道:“既然崔丞相不希望我听你的话,那我就不听了。”
崔怀玉气笑,“薛二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
薛卿仪莞尔,“崔相谬赞。”
既然崔怀玉在乎名声,那她在丞相府的日子就轻松了。
旋即薛卿仪福身道:“夜深了,我就不打扰崔相了,免得让人误会崔相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说罢,她也不去看崔怀玉的脸色,转身就走。
也是怪了,今晚的风竟然是甜的。
薛卿仪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房间泡药浴。
她下午已经泡了两个时辰,晚上再泡一个时辰就可以彻底去除体内的药性。
薛卿仪美滋滋泡着的时候,仆人端着热好的五味杏酪羊回了书房,刚要放到书桌上,就听见冷冰冰的一句:“滚出去!”
看见崔怀玉黑沉沉的脸,仆人打了个哆嗦,赶忙端稳盘子就转身。
刚要迈出腿,身后又传来冷幽幽的声音:“菜留下,你出去。”
仆人紧张地咽了咽嗓子,甚是小心地把菜放到书桌上。
动作很轻很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的是稀世珍宝。
退出书房后,仆人不忘关上两扇门。
看着面前的羊肉,崔怀玉突然想笑,厨娘做的味道比她这个好千百倍,他为什么非要吃她做的?
她做的还是端去喂狗比较好。
崔怀玉开口就要叫仆人,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府中上下都知道她下厨给他做了菜,要是他没吃,传出去定会招人非议。
这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有损自身名声的事自然是越少越好。
后面仆人来收拾的时候,发现盘子干干净净,就像洗过的一样。
看来他们爷是真的很喜欢薛二小姐做的菜。
-
一个时辰的药浴结束,薛卿仪浑身绵软,无力地趴在浴桶边上。
张婉来扶她起身,不知怎的红了脸颊,不敢直视她。
薛卿仪歪头去问:“怎么了这是?”
张婉又把头埋低了些,手上胡乱比划:“太热了。”
屋子里被热气熏得白茫茫一片,确实是挺热的。
她现在一丝不挂都不觉得冷,真是难为张婉了。
“辛苦你了。”
张婉忙不迭摇头,眼睛一点也不敢往上看。
白皙的肌肤透着薄粉色,就像诱人采撷的水蜜桃,此番春色,美得惊心动魄,她一介俗人,唯恐一不小心玷污了这份美。
而这份美也是有缺憾的。
张婉心疼的目光落在伤痕累累的两只手上。
察觉到张婉的注视,薛卿仪抬起两只手,白天她为了保持清醒,用簪子在上面划过一道又一道,原本只是用不上力,如今是连知觉也没有。
白天给她看诊的大夫说:“薛二小姐的这双手伤到了经脉,若想恢复如初,需要积年累月地用药。”
具体需要多久,大夫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看出她接受不了这个情况,大夫又给了她一瓶药,说是可以让她的手短暂恢复正常,但是有副作用。
具体是什么副作用,大夫笑了笑说:“这是我新研制的药。”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保证,那就是不致命。
然后她就服了一粒,到现在也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起来,薛卿仪眼前一片黑,原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蒙在了眼睛上,伸手什么也没摸到,才意识到她这是看不见了。
猜到这应该就是副作用,薛卿仪让张婉赶紧去请昨天那位大夫来。
结果来的却是崔怀玉。
崔怀玉告诉她:“昨晚裴鸣离开了盛京。”
薛卿仪怔住,“那我的眼睛该怎么办?”
她还不适应眼前的黑暗,总是会伸手摸来摸去,突然摸到一片结实,不等她弄清是什么东西,就被崔怀玉攥住了手腕。
“薛二小姐这是仗着看不见想占本相便宜?”
闻言,薛卿仪好像看到了男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抽出手,淡声道:“崔相误会了。”
看她差点又摸到一旁的小厮,崔怀玉眉心一拧,“本相已经派人去追他回来了,薛二小姐耐心等待即可。”
出了院子,崔怀玉让管家把薛卿仪院子里的小厮都换成丫鬟婆子,免得她不小心轻薄了人家。
这时,阿寻从廊庑跑来,“爷,裴公子找回来了!就在书房等您!”
崔怀玉皱紧的眉心舒展开,旋即又沉下脸来。
谁准他给她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