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像悬在她脖子上的一把刀,等仆人把东西拿过来,她就可以人头落地了。
薛卿仪无奈苦笑,怎么就坏在一只狗嘴里了呢?
她实在是不想去面对接下来的烦心事,索性闭紧了眼睛把脸埋在薛鸣英后背上装晕,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她骗得了自己,骗不了薛鸣英。
薛鸣英沉声叫她:“薛卿仪,你给我把眼睛睁开,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自己会有男子衣裳,只能先硬着头皮否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条脏兮兮的裙子和一些烂掉的葡萄。
薛卿仪怔住,难不成崔怀玉这一次就只是想让她担惊受怕,单纯地吓一吓她?
不可能,崔怀玉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干不出这种简单的事。
肯定是裙子里藏了什么东西,薛卿仪伸手就要去翻,却被薛鸣英拦住吼了一句:“这是葡萄!”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对葡萄过敏,仅仅是碰到一点汁液就会浑身发痒起红疹。
那种奇痒难忍的滋味简直生不如死,薛卿仪赶紧把手拿远了些,这时她听见薛鸣英声音沙哑道:“为什么要带葡萄?”
薛鸣英不知何时红了眼眶,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
不等她开口,薛鸣英又说:“从前每逢我生辰,你都会悄悄给我送来葡萄,有次你不小心碰到葡萄汁,整张脸上都是红疹,太医让你不想破相就不要再碰,可你说爹爹爱吃……”
说着说着,薛鸣英哽咽住了,“难怪你当时不愿意给我看包袱里的东西,原来是葡萄……”
三年前他撂下重话说没她这个女儿,可她三年后仍记得给他带葡萄,分明是还拿他当爹爹。
只是发生了太多事,她不敢再像一样送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吃。
“卿仪,是爹爹不对。”
一旁的秦氏看见薛鸣英落泪,身形一晃,险些再次摔倒。
薛卿仪则是一脸平静,“国公爷,您误会了。”
她不想再陪薛鸣英扮演这出父女情深的戏了。
本来她还想不通崔怀玉为什么要给这些东西,现在明白了,是借薛鸣英恶心她。
她可以接受薛鸣英假扮慈父,但无法忍受薛鸣英是真的父爱流露。
过去害她遍体鳞伤的人有什么资格再来疼她、爱她?
说罢,薛卿仪让献春和竹秋来扶她下去。
少女眼里的冷漠狠狠刺痛了薛鸣英的心,他不信这只是一场误会,“卿仪,我知道你怪爹——”
“国公爷——”薛卿仪不想再听那些让她头皮发麻的话,直截了当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往包袱里面放了葡萄,如果我知道里面有葡萄,一定会拿出来不让您误会。”
她这话说的太绝情,薛鸣英的脸肉眼可见没了血色,他捂着心口踉跄了两步。
秦氏见状,忙不迭过来将人扶住,薛鸣英却是一眼都没看秦氏,只是问她:“当真?”
这两个字分量极重,砸在心上一阵钝痛。
薛卿仪忽视掉这阵不合时宜的感觉,漠然道:“如若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很好!”薛鸣英这话完全是咬着牙说的。
亏他还以为能回到从前,是他自作多情了!
没了那些悔意,此时再看薛卿仪,薛鸣英只觉得无比碍眼,“给我滚回你的琼华阁去!没我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遵命。”薛卿仪福身应下,带着献春和竹秋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不忘拿上包袱。
回到琼华阁,她才发现竹秋的胳膊被狗咬了一口,只是衣裳颜色深,和血融为了一体。
剪开衣袖,只见伤口一寸深,皮肉翻飞,触目惊心。
薛卿仪光是看着都觉得疼,不敢想象竹秋刚刚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我尽量轻点。”她拿起止血的药粉,小心翼翼洒在伤口上。
突然,一道黑影冲了进来,作势就要往竹秋身上扑。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口哨,站起来有半个人高的大黑狗又乖乖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薛骋领着狗进来,问她:“可喜欢?”
“这是世子的狗?”薛卿仪冷着脸,答非所问。
薛骋也不恼,伸手摸了摸狗头说:“陆太医说你要静养一段时间,我怕你待着无聊,就特意给你挑了条狗。它不仅跟大黑长得像,性格也像,你肯定会喜欢它的。”
“不喜欢。”薛卿仪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的大黑听话懂事,曾在地动之后,救出数十条人命。
而这条狗,只会莽撞伤人。
看她拒绝得干脆利落,薛骋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而后慢慢淡去,“为什么?”
“它伤了人。”薛卿仪低头继续上药。
薛骋闻言,心头一紧,“可是这畜生伤到你了?”
“它咬了竹秋。”薛卿仪头也不抬地说道。
原来只是咬了个贱婢,薛骋松了口气,为狗辩解:“它年纪小不懂事,日后你好好教它就不会这样了,再说它只是咬了个奴才,要知道奴才的性命比草还贱,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上心。”
药瓶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薛卿仪抬眸莞尔,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薛骋没察觉到不对劲,蹲下摸摸狗头说:“它喜欢吃肉,喜欢玩闹,让你的两个丫鬟千万要照顾好了。还有,这狗咬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让你的丫鬟不要太娇气,别总拿着一点小伤就到你跟前告状。”
“嗯。”不管薛骋说什么,薛卿仪都好脾气地一一应下。
薛骋交代得差不多了,就走了。
可他还没走出琼华阁,就听见身后传来狗的惨叫声。
掉头回去看见精挑细选出来的狗倒在血泊里,薛骋怒不可遏:“薛卿仪,你疯了!”
拔出插进狗脖子的匕首时,又一股热腾腾的血喷到了薛卿仪脸上。
她随手抹了一把,扯出一抹笑,“伤人的狗,必须死。”
薛骋咬牙切齿,“可它伤的是贱婢!”
“再卑贱的奴婢也是人!”薛卿仪又一刀捅进狗身上。
薛骋觉得她真是疯了,撂下一句不可理喻,转身就出了琼华阁。
没过多久,陆太医就来了,说是薛骋让他来看看她的疯病。
薛卿仪憔悴地趴在床上,献春和竹秋正在为她擦拭身上的血迹。
闻言,她看向陆太医,疲惫道:“就说我疯了吧。”
陆太医会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