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表叔说笑了。”
这种调侃的话从王衡之嘴里出来,实在是陌生极了。
薛卿仪震惊之余是尴尬,王衡之说话做事向来规矩,因为不擅长调侃别人,他这句话说得格外正式,就像是在很认真地问她要不要负责。
王衡之也意识到他说错了话,连忙俯身道歉:“是我失礼了。”
“没事没事,上车吧。”薛卿仪搭着杜嬷嬷的手,很迅速地坐进了马车。
摸到因为尴尬而发烫的脸,薛卿仪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整张脸肯定很红,也不知道王衡之会不会误会。
要是跟他直说:“表叔,我脸红是因为尴尬,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
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只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
其实被误会也没什么,表叔又不喜欢她。
薛卿仪这边刚把自己安慰好,外面就传来王衡之的声音:“方才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料没把握好语气,你千万别误会。”
王衡之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薛卿仪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道声音,这会儿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她的脑子就白长了。
思索再三后,她决定顺着这番话往下说:“表叔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拿我当朋友才会开玩笑。我也拿表叔当朋友,所以是不会误会的。”
马车外,王衡之握紧的手缓缓松开,“那就好。”
他垂下的眼睫遮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自嘲。
王衡之的失意被站在福膳斋三楼的两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次,赵清在崔怀玉脸上看见了很明显的愉悦,他思忖着开口:“怀玉可是中意那位薛家二小姐?”
“不知广恩伯何出此言?”崔怀玉仍旧是笑着,他摩挲着腕间的血檀手串,转头看向赵清。
“打从薛二小姐走上桥,怀玉的视线就不曾移开过,还有……怀玉似乎对那位王家小公子有敌意。”赵清如实道。
“我确实是对王家小公子有敌意。”崔怀玉微微一笑,旋即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王衡之,声音随之沉了下去:“但却不是广恩伯说的那样,而是因为王家小公子体弱多病,难成气候,这样的人没资格与薛二小姐相配。薛二小姐虽然小我四岁,但却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实不相瞒广恩伯,我已将薛二小姐视作亲妹,若有机会,我想问问薛老太君,可否让我和薛二小姐结为义兄妹。”
赵清回过神,拱手行了一礼,“是我狭隘了。”
“广恩伯言重了。”崔怀玉托住赵玉的手,轻叹一声,“怪我事先没有说清楚。”
赵清悄悄松了口气,怀玉不喜欢薛卿仪就好,这样他以后要是提起过去的事,也不会伤了怀玉的心。
两句话的工夫,王衡之上了马车,又下了马车,然后把一个小瓷罐递给薛卿仪。
“这个搭配养肤膏,你脸上的伤会好得更快。”
他递出去不过片刻,马车里的人就掀开了小窗布帘。
看着少女没什么血色的脸,王衡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薛卿仪浅浅一笑,“表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脸上那点伤用养肤膏足矣。”
这样的回答在王衡之意料之中,明知前路如何,还偏要一试,不过是因为心里那点妄念。
“我不日就要离开盛京,下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这罐药就当是我的临别礼物。
薛二小姐若还拿我当朋友,就请收下。”
“那就多谢表叔了,祝表叔回程一路顺风。”薛卿仪伸手接过。
“好。”王衡之温和一笑,“那我们就此别过,祝薛二小姐日后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两辆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薛卿仪低着头,摩挲着小瓷罐上雕刻的花纹,心里闷闷的。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很开心,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们就疏远了。
薛卿仪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声音沙哑道:“劳烦嬷嬷备些送别礼物给表叔。”
“好。”见她掉眼泪,杜嬷嬷又安慰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道理都懂,可照样还是会难受。
当晚,薛卿仪失眠了,到天将明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等到被叫醒,已经是日上三竿。
薛卿仪头晕脑胀,完全忘了今天还有什么事。
直到坐在梳妆台前,献春问:“小姐今日,可还要去,丞相府看蘑菇?”
薛卿仪猛地清醒,那天在辅国公府,崔怀玉说两日后到他府上看蘑菇,不就是今天吗?
完了完了!
“丞相府那边可有送东西过来?”她怕崔怀玉直接把那件脏衣服给送到了国公府。
“没有。”
听见献春这么说,薛卿仪悬着的心立马放稳了,不料献春又说:“丞相府,没有送东西,但是,来了个人。”
薛卿仪呼吸一窒,“来做什么的?”
“来请小姐,去看蘑菇。”献春顿了顿又道:“他到的时候,得知小姐,还在睡,就让我和竹秋,不要打扰,让小姐自然醒,说是丞相,吩咐的。”
崔怀玉就是故意的!
这样一来,她醒了就会被恐惧笼罩!
手忙脚乱收拾好出了琼华阁,却在快要出大门的时候碰见薛骋。
薛骋见她着急忙慌的,眉头一拧,“你这是要去哪儿丢人现眼?”
薛卿仪不想跟薛骋耽搁时间,一句话没说就要上马车。
却被薛骋拉住胳膊,说:“月娆着急出府,把你的这辆让给她,你让人再去准备一辆。”
“我也着急出府,凭什么要我让?”薛卿仪今天复明了,她现在看见薛骋这张脸就来气,拂开他的手,直接就上了马车。
薛骋薄唇一抿,伸手就要将她拽下来。
这时薛月娆小跑着从府里出来,气喘吁吁道:“哥哥,这辆马车本来就是姐姐让人备的,你就给姐姐吧,而且我也不是很着急,迟一点没什么的。”
说是不急,薛月娆满脸都写着着急。
薛卿仪没理会,撂下帘子就让车夫往丞相府去。
薛骋冷着脸,眼里翻涌着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