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何稀奇?”沈欣言语调拔高,“连本妃在宫中都听闻那日宴席办得极大,想必是写诗来谄媚一番好入了国公府眼,谋一门好差事罢了。”
看她今日为自己说了几次话,虽还是高高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样子,倒是显出几分可爱来。
“苏小姐也是大家女子,想必江南之地文风兴盛,前来苏家投递名状的人也不在少数吧?”温怀玉缓缓地端着杯子,眼睛却直直地对着苏汝婉的眼神。
苏汝婉不知为何有些怯弱,只觉得她这一眼竟是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可再一看,温怀玉分明就端坐在那里,眼中没有丝毫意味。
她那话说得对温怀玉不妙,向来这种事可以当风流韵事谈论,也可以成为挑刺之人训诫内宅女子的一块重石。
她声音细微:“这等事情都是父亲和家中长辈处置,臣女往日鲜少出门。”
太后语中带着肯定:“你此言不差,女子便是学会服侍夫君,诞下子嗣,操持好内宅事宜即可,抛头露面、能言善辩岂能为夫家容忍。”
宴席上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尤其是广敬侯府夫人,更是担忧地看向温怀玉的方向,上回她那儿子做的事恐怕也传进宫里。
谁料温怀玉竟起身出了坐席,走到堂中目视着太后,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她声音清透,却异常坚定:“太后万不可妄自菲薄,臣女在幼时就听闻祖父说太后当年随先帝建立大渠时,曾一人护着府中所有人长夜奔袭,护得所有人安危,那时先帝才放心与前朝流寇作战,祖父便教导我,要向太后学习做个临危不惧,英勇无畏的女子,日后方能为夫君分忧。”
她掷地有声,连沈嬷嬷都忘了出声喝斥,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又是赞扬太后,要是说她胡言乱语岂不是又惹了太后不快。
太后被她方才走出来的眼神怔愣了一瞬,那眼神竟对她没有丝毫惧意,可要说是不敬,又是万万没有的。
庆皇贵妃捂着嘴轻笑:“太后,玉华郡主这张嘴,可算得上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了呢。”
定远伯夫人笑说:“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妾身夫君曾说过一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诗当时连皇上都说写得极好,妾身不善舞文弄墨,只知道这诗是说天下女子,自有各种颜色,只需看其本心即可。”
温怀枝笑笑,声音轻柔:“牡丹、绿萼梅自是有其名贵,梅花、兰花自是称为高雅,可桂花、野花也有其芬芳,天下的女子便像花一般,颜色各异,只需品性纯善,性情高洁,都可为人称赞,臣妾妹妹一向胆大,竟只记得仰慕太后英姿,却忘了礼数。”
太后还未言语,皇后就朝太后看了一眼,脸上便是笑意:“皇上是一向称赞定远伯的文采的,却不知定远伯府上下皆是。”
“哪里,妾身只会些皮毛。”定远伯夫人颔首道。
“玉华郡主还跪着做什么,往后即使是有话要说,也无需行这么大礼。”
温怀玉抬起头来,太后却没看她这,她只看向皇后一眼:“谢太后、皇后娘娘。”
苏汝婉两次主动与温怀玉说话,都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心里有些堵得慌,她一向自恃容貌上佳,哪怕就是苏州那样多美人的地方,样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可今日温怀玉着装十分素雅,没任何出挑的地方,自己竟然被她的行事大方有点比了下去。
斋饭用过之后,太后便想方设法地叫了温怀玉一起去前殿唱经祈福,温怀玉一点都不怵,太后身子骨只要经得住,她不怕陪着。
温怀枝怕她一个人被刁难也是跟上了,其余夫人只过来待了一段又走了,走时温怀玉还手捧着经书念念有词,见太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其余人也明白过来。
温怀玉不但不丧气,还一直捧着经书去向太后求注解,太后本就身子骨不太好,是不想跪多久的,烧了几炷香便想走,温怀玉哪能让她走。
若是人走了岂不是自己要一个人跪在这抄经念佛,她摊开一本佛经:“太后,臣女一向就听闻您是诚心礼佛,今日一读经书,只觉得生涩难懂,若是太后能在佛前为臣女讲解一番,那臣女也算是得了大造化了。”
外面日头都已经有些西斜了,今日虽没出太阳,却干燥得紧,这大殿中香火味极浓,边上还坐着几个僧弥专陪着她们诵经。
太后膝盖酸痛,捂着鼻子,“佛经须得百读才能见真章,你如今连读都还不会,先在这殿中听诸位大师们唱经便可。”
“太后,臣女闻言若是第一次拜读佛经能得身有佛缘之人点化才能受益匪浅,想来今日诸人中也只有太后称得上佛光普照,若得了太后点化,想必臣女抄起佛经来才能为太后与皇后积上善业,否则臣女只是一名未得佛祖认可的俗人,抄了经书枉费功夫罢了。”
太后本欲起身的腿又松了力,斜斜地瞥她一眼:“还算你有心,哀家便给你讲讲。”
温怀玉将身下的蒲团挪了过去,侧身听着,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她倒是听得神采奕奕,太后腿都要跪不住了。
沈嬷嬷早看不过去了,只是这是佛前大殿,就算是太后也要礼敬三分的,皇后被章嬷嬷搀着进来,她们下午就一直留意着殿中动静,听闻温怀玉竟将太后留在殿中为她讲经讲了一个时辰。
太后恐怕也跪不住了,皇后心里失笑,只叹这温怀玉倒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还懂得使些手段,只是她也不能光看着叫太后等太久了。
皇后礼拜了一番跪在太后身侧,给她锤着腿:“母后,知晓母后礼佛之心虔诚,只是您还需注意自己的身子,臣妾抚您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