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痞里痞气的一笑,杜行潇转头又面容端正地对着夏时琅拱手,带着几分洒脱的劲儿:“下官都护府杜行潇,拜见中山郡王。”
夏时琅微微颔首,神色清风朗月的,“杜都尉是顾将军的表弟,不必如此客气,跟令昭叫我时琅即可。”
杜行潇嘴角一勾,爽朗地道:“时琅兄,也唤我行潇便好。”
顾寒冷着一张脸,不冷不热地开口:“杜行潇你怎么来了?公主,还是少于此人来往,不要被他带坏了。”
长宁公主抿嘴一笑,轻声说道:“我瞧着杜都尉不错呀,将军怎的如此小气?”
杜行潇一脸得意地朝顾寒挑了挑眉,“公主慧眼识人,行潇感激不尽。”
顾寒深吸一口气,眉心微蹙,显然对表弟的“厚颜无耻”颇为不满。
却见长宁公主已经吩咐青鸾,“去吩咐上菜,你不必在此侍候。”
长宁公主亲自选定了菜品,桌上很快摆满了香气四溢的佳肴。
顾寒夹了一口洒满了花瓣的水煮鱼,细细品尝,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这味道…倒是熟悉。”
“如何熟悉?”长宁公主用筷子拨弄着一块避风塘炒蟹,漫不经心地问道。
“倒像是那天在公主院子里吃的,做法一模一样。”顾寒神色如常,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
长宁公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他还记得,看来这道菜应该很受欢迎,不觉眉眼弯弯。
看在顾寒的眼里,那就是她很开心他记得的意思了。
杜行潇正大快朵颐,听到这话,嘴里含着的点心差点没喷出来,急忙咽下,“难道公主这是…”
长宁公主眨眨眼,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叫我那厨子来卖卖菜谱,赚点银子。”
杜行潇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
顾寒不像杜行潇是个二货,听长宁公主那话便知是玩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又尝了尝石榴荟牛肉。
忽然想起来,那日与公主同食,长宁为他布菜的情景,今日二人坐的太远了。
一时竟目光幽幽的看着长宁公主,一双筷子隔山跨海的给她夹了一块牛肉。
夏时琅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嘴角含着浅笑,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叹了口气,说:“那就属我是头一次与公主共酌,我敬公主一杯。”
“二堂哥,我们同饮,这里的杨梅酒很是甘甜。”长宁公主举起酒杯,“都尉、将军也请。”
长宁公主微微一笑,仰头喝了一杯,再抬头眼里全是灼灼的星光,面若桃花的微醺样子,顾寒见了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杜行潇也很是豪爽地饮了一杯,擦擦嘴角,直呼好喝。
又随意地问:“公主来了淮扬几日,可曾去过雷若寺?听闻那里的香火极旺。”
“倒还没去,或许明日抽空瞧瞧。”长宁公主淡淡道。
“我还在休沐,不如明天同去,我跟表兄一起给公主护卫。”杜行潇大咧咧地说着,又饮了一杯杨梅酒。
“护卫有我和淮扬官府,你凑什么热闹!”顾寒嫌弃的瞪了杜行潇一眼。
杜行潇却满不在乎,转而看向夏时琅,“时琅兄来淮扬可是游玩?还是公务在身?明日可否同游雷若寺?”
夏时琅不避不闪,坦然说道:“我此行是路过淮扬,顺便探望令昭。明日便走,去闽地福安府办案,要找一个证人。”
杜行潇一听,神色微正,“既然事关朝廷机密,那便不多问了。只是时琅兄若需要帮忙,可随时吩咐。”
夏时琅微微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温暖,“行潇的好意我心领了,真不用麻烦。我明日便快马前行,若是可以一同返京,届时或许会让身边的小厮随时与令昭通信。”
顾寒一愣,“你明日便走吗?”
“二堂哥,有公务在身,那这顿饭就算是为你践行,只是这次太过匆忙,没有好好招待你。”
“公主客气了,堂妹准备哪日启程?”说完,夏时琅用眼角瞟了一眼顾寒。
长宁公主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语气轻描淡写:“四日后便起程了。”
顾寒幽怨地看了一眼夏时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夏时琅很讨厌。
只有他知道夏时琅外表阳光明媚,仿若陌上如玉的公子,实际上心比他都黑。
夏时琅一向讨厌自己的璐王府的出身,不是说璐王府出身不好,而是因为璐王对他极其冷漠,是以他迫不及待的凭借自己考取功名,之后立即便分了府。
今日居然能亲切的唤长宁公主堂妹,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于是一记警告的眼神递了过去。
夏时琅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心里想着顾寒这小子估计是疯了。
于是婉转的说道:“和亲队伍当时走水路吧?”见到杜行潇点点头,又说,“走水路也好,最近闽地南边的百越正在闹灾荒,没准会有灾民偷偷跑来大盛这边。”
“灾荒?”长宁公主眉头微皱,显然有些惊讶。
“百越向来虫害较多,逢年灾祸频发,也不足为奇。”夏时琅淡淡说道,目光沉稳如深潭。
杜行潇闻言哈哈一笑,拿起酒杯与众人共饮,“那可有闽州的知府头疼了,这些百越和闽国的百姓偷偷跑来的,总是想在闽地安家。”
“那往年,这些灾民能留下来吗?”长宁公主疑惑地问道。
“应该是会被驱逐,闽州的知府每年也有折子递上去,咱们大盛军费不足,不然充军也是不错的办法。”夏时琅不以为然。
“为何不以农养兵,应用屯田制呢?”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都未曾想养在深宫的娇蛮公主会有这样的见识。
“因为大盛朝的屯田地税比普通的农户要高。收成通常与朝廷是五五分账,使得屯田军户的负担异常沉重。所以先皇时期很多起义和动乱,后来便不再用这种方式管理军户了。”顾寒一边给长宁公主解释,一边仔细观察长宁的表情。
他看的出来,她听的很仔细,她也能听明白。
“说到底,还是制度不对,每个地区不能使用一样的政策,地主和贵族大面积低价兼并农民的土地户部也不作为,而且官员贪腐严重,监管制度效率低下不严。”长宁公主朝着夏时琅璀璨一笑。
夏时琅和顾寒更是瞳孔骤缩,杜行潇和旁人恐怕不知道,但是夏时琅本人,以及顾寒却知道,长宁公主说的通俗,但是其中的意思跟当年夏时琅科举策论的观点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