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已经下钥,城中夜不闭市,仍有许多百姓在街上散步,这时,一人骑着一匹白马一骑绝尘从长街上跑过。
飒爽的模样吸引了不少目光,也引来了城门将的注意。
“谁人如此大胆,城门下钥还敢骑马前来,下去把人拦了!”
士兵跑下城墙,手持火把等待,马儿越来越近,马背上女子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士兵瞪大了眼睛,扭头跑上城墙。
“大大大大人!是长公主!骑马来的是长公主!”
“本宫有要事出城!守门将领何人!速速下来开门!”
城门将惶恐不已,飞快狂奔下来,正要行礼被沈雾喝住:“先把城门开了!本宫走后也不要关,稍后若有容家的人出城,只管让他们出去。”
“是,公主!”
沈雾看向一旁的士兵,眯了眯眸,“把你的剑和弓借本宫一用。”
“是!公主请!”士兵赶紧递上长剑,又把弓和箭袋交给了沈雾。
沈雾背上长弓,将箭袋和长剑系在马身上,城门刚打开她便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雾终于到了慈照寺山下,她翻身下马片刻不敢耽误,很快来到山顶上。
她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在附近搜寻,以容复谨慎的性子他不会不留人在这儿盯着。
果然,一棵树上露出一抹衣角,沈雾用剑柄敲了敲树根。
“下来。”
簌簌——
附近几棵树上一跃而下几名影卫,拱手见礼,“长公主。”
“你们主子快到了,但现在情况紧急,你们先跟本宫走。”
沈雾点了五个人,“你们三个留在正门,你们两个去后山盯着,不能放走一人。剩下的跟本宫来。”
几人都会轻功,直接从高墙翻进了寺庙之中,这个时辰寺庙里几乎都睡了,沈雾沿着白天的记忆来到后山大殿,
锁还挂在门上,她抬起剑柄三两下粗暴地弄断了,推开门,沈雾吩咐几人。
“所有佛像都仔细检查一遍,看看哪里有能打开的地方。”
影卫表情都有些懵,应了声是便各自找了个佛像,开始上手摸索。
沈雾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佛像前,她抬起剑敲了敲,果然佛像传来中空的声音,小沙弥说了谎。
她在佛像四周摸索了一圈,毫无收获,佛像虽是中空但非常沉,仅凭一人之力很难抬起。
就在沈雾耐心耗尽,打算直接把佛像砸开的时候,那边传来影卫惊呼:“这佛手能动!”
影卫把佛陀交叠的双手移开,掌心下面竟是一处机关。
沈雾立即依葫芦画瓢,机关按下后,殿内传来一声轻响,沈雾转到佛像后,只见佛身上竟出现了一个可供碗盏通过的小洞。
她立即打开火折子朝洞里照去,佛像中空的身体里的确内有乾坤,地上躺着的女子虽然憔悴,但仍能认出是容笑!
其他人也陆续说道:“这里面有人!”
“这里也有!”
沈雾摸了摸佛像后的金漆,拧着眉说:“这是新刷的漆,原来该是一扇门。你们找一找连接处,朝连接处砸。”
沈雾冲里面喊道:“容笑!容笑你醒醒!容笑?”
她睡的像死猪,再看一旁吃剩的饭菜,不难猜那里面被放了迷药。
这几天容笑应该都待在这里面,这样事情就明了了。
前世失踪的姑娘们之所以毫无下落,是因为她们全被铸进了佛像里,慈照寺每月以开光佛像为由,将拐来的女子小孩关在佛像之中,开光仪式后再将佛像运往各个州府。
明面上,他们交易的是开完光的佛像,实际上却是佛像腹中的女人和孩子!
沈雾牙关紧咬,脸色阴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沈雾才觉得手下的门有了松动的痕迹,她不顾右肩旧伤传来的疼痛,一个用力打开了门。
佛像里的空间非常小,仅有一个呼吸口还在最上方,近半丈高的佛像根本没人能看到上方的气孔。
沈雾将容笑拖了出来,一番折腾,容笑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爹……娘……哥哥……”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见你爹娘哥哥。”
沈雾心中叹息,容笑还活着,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其余几个女子也都被救了出来,都没大碍只是晕倒了。
沈雾当机立断:“先带他们下山,不急着围剿,先确保这些孩子的安全。”
他们一人背起一个,正要离开,忽然一阵火光照进殿内,鸟叫声在静谧的月色下显得尤其清晰。
“该死的鸟。”
沈雾暗暗骂了句,大殿内实在太空旷,仅有一个角落的柱子后勉强可以藏人,沈雾便让影卫把几个姑娘都放到了柱子后。
几个姑娘里醒的只有容笑,她现在神志回炉,害怕的瑟瑟发抖,眼泪不知何时爬了一脸。
也顾不上沈雾是不是她二哥的仇人了,反正容笑在这里只认得她,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
沈雾好脾气地安抚了句:“你在这儿躲着,你二哥马上就到了。”
这时,那群和尚也已经闯进了大殿。
“谁人敢擅闯慈照寺!”
“不好!老大!人都不见了!”
住持从人后走了出来,见所有佛像的秘密全都被发现,他阴沉着脸攥紧了手里的长刀。
其他贼人也发现了沈雾他们,持刀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跟他们废什么话!先杀了灭口!”
几个影卫和贼寇打了起来,这群贼寇身手利落出招凶猛,并不只会花拳绣腿,且人数占优,沈雾费力挡下住持一刀,退了两步厉声道:“本宫是大庆长公主沈雾!你们劫掳良家女子买卖一事朝廷已经全部查明,锦衣卫就在来的路上,你们谁都逃不掉。现在缴械投降之人,本宫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长公主?”
此话一出,几个人里明显有人开始动摇了,这群人以前都是做山匪的,包括住持也就是他们的老大,因老巢被朝廷清缴后才改了行,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个人正打算放下刀,住持一个箭步上前,飞快抹了他的脖子!
沈雾面色一沉,住持冷声道:“事儿是大家一起犯的,生死自然也要一起,谁若敢背叛,我先送他下去探路。”
有了住持这一手,剩下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几番鏖战后,贼寇的人陆续倒地。
这时,沈雾发现住持不见了,忽然一声尖叫传来,她猛地回过头,只看见住持提着容笑的衣领破窗而逃的背影。她飞快追了上去,就在二人离开后,容复带着锦衣卫的人姗姗来迟。
负伤的影卫大声喊道:“督主!三小姐被贼人带走,长公主追着贼人往东边去了!”
容复看到了破开的窗子,他一刻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朝东边追去。
山贼带着容笑慌不择路地逃窜,容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哑了,山贼时不时回头往后看,依然能看见沈雾的衣角。
“该死!这女人没完了!”
他一路奔下山,早已失了方向,只知道埋头往前冲,直到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河岸离河水还有一段高度,山贼并不会水,想往两边跑的时候,沈雾已经追了上来。
她胸膛不断起伏,抬剑指着山贼冷声道:“把人放了。”
山贼勒住容笑的脖子挡在了自己面前,“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呜呜,救、救命,救命……”
容笑满心绝望,身后是湍急的河水,脖子上是沾血的长剑,她耳畔嗡嗡作响,站都站不住了。
沈雾一脸严肃:“你若杀了她,本宫一定会杀了你。你想走何必带着一个累赘,把人放了,本宫让你逃,只要你有本事让本宫永远抓不到你。”
山贼犹豫不决,沈雾冷笑道:“你还想等救兵?可惜张万全不会来了。”
山贼瞳孔一缩,沈雾道:“你受他指使这些年卖了多少孩子?反正你也是穷途末路了,不如给自己积点德。”
“我不会说的。你休想套我的话。”
山贼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毒,他带着容笑一步步往后退,忽然撤身把容笑往河里狠狠一推,他趁机狂奔往森林跑去。
“啊——”
“容笑!”
沈雾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拉容笑,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住了容笑的手腕,扒着岸边的石头稳住了被带着往下的身子。
容笑挂在岸边,吓得哭声都没有了,脚下就是湍急的河水,她死死抓着沈雾的胳膊,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沈雾闷哼了声,右臂传来的痛意让她眼底泛起了血丝。
“你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沈雾试探着想用左手去拉容笑,但一松手,她便不能稳住身形,会被容笑带着往下滑。
这时,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的山贼回头看了眼,见二人僵持在河边,追兵也还未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他握紧了手里的刀,一步步朝沈雾走了过来。
容笑眼神惊恐,大声道:“他又回来了,他又回来了!”
沈雾心一咯噔,一抬头,山贼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当年你派兵缴了我的山寨,害我不得不顶着个秃驴头,靠做假和尚度日。今天你又坏了我的好事,你们两个都给我死!”
山贼举起刀,朝着沈雾后心狠狠扎去,眼看那刀就要落在沈雾身上,一根箭羽破空射来!噗嗤一声!没入山贼心窝!
沈雾往边上滚了一点,勉强躲开了刀落下的弧度,身子又往岸边探出了些,已经是半边身子悬空。
山贼的尸体连带武器摔进了河里,转眼消失在了河面上。
沈雾咬着牙拖着容笑,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一只手越过她抓住了容笑的胳膊。
容复轻而易举地便把容笑拎了上来,他另一只手提着沈雾的腰带,将她的半边身子也拖了回来。
轻松得仿佛只是在拎个包袱。
沈雾按着肩膀,坐在地上的那一瞬心才落回肚子里。
方才容复若晚来一步,现在她已经和容笑一起进河里了,两人都不会水,能不能活都看天意。
“没事吧?”容复抱着容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平日一贯只有漠然、嫌恶的眼神,今日竟带了一丝关切。
沈雾刚张开嘴,容笑大哭的声音盖过了她的一句没事。
“哥!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容笑之前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会儿才从极度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抓着容复的衣裳嚎啕大哭。
沈雾按着肩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天边朝阳已经升起,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
不一会儿,锦衣卫也赶了过来,容笑在情绪大起大落后晕了过去,容复将容笑交给下属,让他先带容笑下山。
“督主不走吗?”
容复余光看向沈雾,淡淡道:“我稍后就到。”
霁风和流心围在沈雾身旁。
“公主您没事吧?没受伤吧?”
“没。”
沈雾刚说了一句话,那只白色的鸟叽叽喳喳的从她头顶飞了过去,沈雾顿时笑容全失。
就是这只会通风报信的鸟,害得抓李扬的那次任务失败,昨晚若不是它偷听报信,也不至于惊动慈照寺,本来她计划在今天开光仪式上救走容笑的。
沈雾拾起落在地上的弓,搭箭对准了那只鸟。
可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臂传来,沈雾手一颤,箭险些脱手。
沈雾没这么丢人过,她脸色一黑,硬要重新拉满:“本宫就不信了!”
霁风:“公主,还是属下来——”
他还没说完,沈雾身后忽然站上来一人,容复将沈雾抱在怀中,握住她握弓拉弦的手,十分轻易的拉了个满弓,对准了那只已经飞的很远的鸟,箭矢与空中的黑点重合,箭破空而出,精准命中!
流心震惊:“这么远都能中……”
沈雾有些失神,容复缓缓放下弓箭,也放开了沈雾的手,那温热的触感消失,沈雾还下意识敛眸看了眼手背。
容复站在沈雾身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他心口不自然的跳动,迅速错开视线,淡声说道:“微臣冒犯了,请公主恕罪。”
沈雾面无表情,耳膜却传来心脏清晰有力的跳动声,其他声音仿佛都被刻意拉低了。
她缓缓道了声:“嗯。”
沈雾手指默默攥紧。
她的思想……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