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笃州城下,苏福儿和阿娘在一声声嘈杂中醒来,只见城门前不知何时架起了几座绞架,里外围了好些人。
福儿娘带着苏福儿凑了过去,发现绞架旁还有个大大的木笼,里面像是关了些什么,用了一块破布给盖了起来。
而山羊胡此时正坐在最高处,两边官兵排作两列,将围观的人隔开。
连紧闭的城门此时也大开,里面同样用木栅栏围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不影响里面的人观看到外面的情形。
“咳咳。”
山羊胡轻咳了两声,一边举着笔的恭敬站在一边的小吏连忙吆喝着肃静。
看这架势,苏福儿才知道,这山羊胡肯定才不是一个小小的主簿这么简单。
周围人迅速安静下来,大家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山羊胡捋了捋袖子,吩咐道。
小吏会意,抬手拍了拍,百来号官兵便将手中的长枪齐齐在地上敲击着,发出声势浩大的动静。
小吏走到山羊胡跟前,待整个场面被彻底震住后,此刻的会场已经落针可闻,小吏清了清嗓子,大声宣读道:
“今日,有一伙穷凶恶极之徒,行食人等罪大恶极之事,引得世间人心惶惶,圣上亲自下令,不惜手段也要将此等恶徒缉拿归案。”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的人又开始了纷纷议论之声,显然也多了些恐慌的意味。
小吏再次拍手,又是一番长枪齐鸣的动静过后,才把众人的声音压下来。
小吏这才继续宣读道。
“今笃州知府杨大人,隐瞒身份亲自入场,彻日彻夜呕心沥血调查之下,终是抓住了蛛丝马迹,将这伙人成功悉数逮捕。”
话音一落,木笼上的破布被人一把拽下来,里面正是差点杀了苏福儿的那伙人。
疯女人蹲在其中,害怕地瑟瑟发抖,而其他的人正佝偻着身子围成一圈,一个个似乎在咀嚼着什么。
有官兵立刻上前用长枪伸进去将他们驱散开,众人在看清的一瞬间都不禁汗毛倒立,甚至有小孩当场被吓哭了。
这些吃人的大多都直不起身躯,脸也是畸形的,还作着怪异扭曲的表情,一嘴黄黄的牙齿呲露在外面,上面还沾着鲜血。
鲜血?
对了,他们正啃食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同伴,场面极度血腥。
而苏福儿远远地就辨认出来,那是被她戳瞎眼睛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毫无声息,只剩一滩烂肉。
“这伙人惨无人道,连三岁小儿都不放过,杨大人英勇无比,胆识过人,将这伙人当场拿下,人赃俱在,现,呈列人证物证。”
随之一群人被带到了会场中间,全都在向杨大人的方法跪拜叩谢,嘴上纷纷喊着:
谢大人救命之恩,若非大人及时赶到,只怕自己即将成为下一个被丢进锅子里的人。
随后又是端上来一口较大的锅,放在地上后,有人上前将锅子一脚踹倒,随之锅里一大滩森森白骨如同流水一般泄出。
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就是小孩的骨头,占据了大半部分。
场面一度失控起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不断,众人的怒火被抬至最高。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民众高声怒吼,一声盖过一声,整个场面都布满了杀意。
“咳咳。”
山羊胡...不,应该说是杨大人此时站了起来,摸了一把细长的胡须,待到众人安静下来后,厉声宣布:
“罪众此举天地难容,罪不容诛,今顺应天命,帝令,万民之意,立将此等当众处死,以抚百姓及逝者之怒!行刑!”
一声令下,早已被铁链栓好的食人者被一个个赶出了木牢,依次上了绞架。
随着每一次绞绳的拉直,罪犯在绞架上痛苦地挣扎,直到脖子咔的一声,便没了声息。
伴随着群众的叫好声,这些尸体被取下绞架之后还要被长枪深深扎上数次,以确保无漏网之鱼。
苏福儿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处决的方式确实是痛快人心,让她也稍微解气了些。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更多地看向了坐在高处的山羊胡,确切来说,应该是那个位置。
原来,人也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决断他人生死。
很快,就轮到了那个疯女人。
此时她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死命挣扎,硬是要六个人才能把她送上绞架。
“啊哈哈哈!你以为!你以为杀了我们就没有了吗!?”
疯女人对死亡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疯狂地对着山羊胡骂道。
“这世间吃人的人多的是!我们就是被吃人的人逼的!杀不完的!你们这里每个人都是吃人的人!是你们逼我变成.......”
还没说完,疯女人的话就已经被僵直的绞绳掩埋,她双腿在空中乱蹬着,涨得发紫的脸在慌乱中看到了人群中的苏福儿。
疯女人开始诡异地抽搐身体,颤抖地抬起双手,朝向苏福儿的方向,咧出了一个只有嘶哑声且扭曲狰狞的邪笑。
福儿娘立刻捂住了苏福儿的双眼,将女儿护进了自己怀里。
“不怕啊,福儿不怕,阿娘在嘞。”
福儿娘轻轻拍着苏福儿的背,小声地宽慰道。
苏福儿在阿娘怀里应声轻轻地点了点头,保住自己阿娘的手又更紧了一些。
事后,苏福儿又去了丑姨那里一趟,将包袱送给了他们。
“孩子们身体弱,虽然现在天气热,但也不好吹到风的,我娘让我把这破烂布送给你们,好歹能帮孩子盖着些。”
带着头巾的瘦弱女人感激地接过包袱,激动地拉着苏福儿说道:
“好孩子,你帮我们做的事的我都知道了,你对我们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听说你也能进笃州了,叫我雪姨就好,如果有何难处就来慈济堂找我。”
雪姨紧紧握着苏福儿的双手,眼中满是感动。
苏福儿扬起嘴角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不客气了,雪姨,你也知道,我和我娘都是孤身一人,在这笃州城内也没有可投奔的亲戚,
所以我想等进了笃州后,能和我娘先在你那里干活,我们可以不要工钱,只求有个住所,有口饭吃就好。”
苏福儿丝毫不客气,毕竟自己可是险些丢了命才换来这个人情的。
“没问题,你我进城的时日不同,到时候你直接来绥安坊善施巷慈济堂报我名号就好。”
雪姨点了点头,吩咐道。
苏福儿记下后也没有再说多的,便转身离开,回到阿娘身边。
“包袱送出去啦?”福儿娘看着两手空空的苏福儿问道。
“嗯嗯,丑姨他们在幸存者里找到了走丢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通过批准,明日就可入城,
俺想着那堆破布对咱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他们了,换了一个咱们进城后可以落脚的机会。”
苏福儿偎在阿娘怀里,细细说着。
“唉,这下苏家的东西可真一样都没留了。”
福儿娘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拨弄着女儿的头发。
苏福儿转身坐起,反过来安慰着自己阿娘:
“怎么会,阿娘还有我呢?等我们进到笃州城打探到阿爹的消息,就能和阿爹团聚了,到时候咱们还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福儿娘看着眼睛闪闪发光的女儿,口中的苦涩也一并咽了回去,满脸宠溺地回应道:
“好,完完整整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