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哪来的?”
一留着山羊胡子穿着官服的人半仰着躺在椅子上,一脸疲态,漫不经心地问道。
“官爷,我们是从宕洲肃城过来的。”
福儿娘连忙回答。
山羊胡子眯了眯眼睛,慢慢坐好,惺忪的睡眼眯起,双手交握在胸前对着掌心搓了搓。
待到他调整好后,这才扬起袖子,拿起一边都快炸毛的毛笔,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
“肃城,哼,连那边的人都过来了,不知道宕洲那边干什么吃的。”
山羊胡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不满,又问了一些详细的信息,提笔在册子上簌簌地写下。
“身上都搜过了吧?”
山羊胡子抬眼看了看苏福儿娘俩身后的人,那人连忙上前回复:
“回主簿大人,都搜过了,没什么问题。”
“嗯...”山羊胡点点头,正要继续开口时,却突然两眼一花,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苏福儿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山羊胡子,这才没让他倒在地上。
“大人!您没事吧!”
立刻有人上前检查山羊胡子的状况。
山羊胡子揉了揉太阳穴,摆了摆手,见及时扶住自己的苏福儿,表示感谢地揉了揉她的头。
“大人录了一整夜的名册,属实辛苦,不如大人先下去歇歇,等换班的大人过来。”
有人提议道。
“不妥,难民登记是大事,不可懈怠。”
山羊胡子立马严肃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提笔询问录册。
可能是因为对苏福儿的印象不错,山羊胡子接下来的询问也没有再多为难。
录完名册后,便有人带她们前去安置。
“你们就先在这里安置吧,切记不可以喝护城河的生水,墙根那边有时刻烧着的热水,每日中午和晚上会有施粥。”
“还有!”那人突然面色凝重。
“不要和栅栏外的人有接触,那些人都是些身上不干净的,千万别同情他们!千万!”
那人嘱咐完这些,见苏福儿母女娘都听明白了,便忙着离开了。
而所谓的安置处,也不过是一小片空草地,不过周围也三三两两聚着人,一个个都在休息打盹。
天色现已经大亮,不远是几个拿着长棍守夜的人,另一边不时也有官兵巡逻。
没了刚才在外面的不安感,娘俩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
“春菊!我要给爹爹写信,快给我备好笔墨。”
沈相宜气呼呼地推门而入,嚷嚷着要写信给自家爹告状。
“小姐,老夫人那边刚刚特地交代了,不准小姐写信给老爷。”
春菊有些为难地缩了缩脖子。
“凭什么?!”
沈相宜气得摔了杯子,所有的委屈都聚在了一起,气得趴在了床上大哭了起来。
春菊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上去,思索了片刻,小心地退出了屋子。
“怎么了?”
屋外听到动静的孙嬷嬷拉住自家闺女,打听着情况。
“老夫人传话要管教小姐,不让小姐写信给老爷。”春菊嘟哝着把小姐在夫人那边吵架的事也说了个大概。
“那哪行,小姐和老爷感情好,从小到大书信就没断过。”
孙嬷嬷皱眉,不明白老夫人为何突然如此严苛。
“是呀,所以我去给小姐备笔墨,到时候我再出府帮小姐把信寄出去。”
春菊挠挠头,显然也是不理解。
之前对小姐俨然一副觉得烂泥扶不上墙的老夫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小姐一次请安里没犯困就突然改观呢?
对此同样疑惑的也有沈家二房夫人和三房,当听完自家孩子带回来的消息,不免都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不喜欢大房,这是众所周知的。
沈家二房夫人不免担心道:“难道是老太太开始看重大房了?”
沈家偌大的开支基本都是大房来供养的,二房和三房本来就难出头,
要不是有几个读书上进的孩子,只怕在老太太面前风头都要被大房占了去。
“二嫂还不知道吧,老夫人有意要与舒王府结亲,舒王的长子正在纳侧室,想来老夫人是想举荐沈相宜。”
三房夫人小声说道,她常年侍奉在老夫人身侧,消息最灵通。
“不会吧?沈相宜那丫头还那么小,况且大嫂他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那可是高嫁,以那丫头的性子嫁过去只有吃不完的苦头!”
二房夫人连忙质疑道。
“害,那你就不知道了。”
三房夫人屏退了屋内的所有人,小声地凑到二嫂耳边说道。
“舒王府那边出了一档子事,府里的钱财亏空不少,
老夫人准备把沈相宜嫁过去,以大嫂他们对那丫头的珍爱程度,必然是会备下厚厚的嫁妆,
这样舒王府就算是欠下咱们沈家人情了,日后咱们孩子走仕途也能有舒王照应。”
二房夫人听完,这才面色缓和,不免感叹老夫人的手段精明。
用一个娇纵的小丫头换她孩子日后的好前程,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二房下定决心回去让自家女儿好好帮沈相宜学习琴棋书画等各种女工,以便舒王府日后能顺利看上沈相宜。
毕竟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也是被大嫂给惯坏了。
哼,这要是她的女儿养成这样,她只怕要恼得找墙撞死。
而这些事趴着哭鼻子的沈相宜全然不知,只当祖母是闲得慌,在找她的不痛快。
不怪沈相宜会如此认为,她曾经也不是没有乖乖跟姐妹们一起上过课。
可是同样的绣品,自己的姐妹们交上去,老夫人总是宽容表扬,而对她的作品则是从头毫不留情面的批评到尾。
那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她根本提不起兴趣,还要被老夫人每日责骂不上心。
一开始她还会听进心里,难过自责,努力做到更好,但时间一久,她就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老夫人也总会从不同且刁钻的角度否认打击她。
甚至还经常把娘亲叫到自己跟前骂,指责娘亲对自己疏于管教。
虽然娘亲对此从未责怪过她,但她对此比自己被骂更难受。
沈相宜讨厌祖母,尽管她小,但是经历这一些的她隐隐约约也能明白,无论她做得多好,祖母也是不会满意的。
因为祖母不爱他们,爹爹,娘亲和她在祖母这里,永远不如其他几房。
春菊送来了笔墨,沈相宜抬手擦掉了眼泪,哄着眼眶带着倔强的神情,给爹爹写信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