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信涂节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一脸谄媚地看着朱元璋。胡惟庸心中暗道不好,如此看来,出卖自己的人,怕就是涂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毕竟涂节不比外人,他乃是胡惟庸集团中的重要人物,自己的左膀右臂,他知道的真的是太多了。
“涂节,你说说,这毒害刘伯温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涂节微微一笑,“启禀皇上,这件事情确有其事,刘伯温本就病入膏肓,胡惟庸奉旨给他送药。但是,这药中掺杂了毒药,而刘伯温又重病缠身,朝不保夕。所以这一碗药下肚之后,当天晚上就腹中疼痛难忍,犹如石块赘着,没到天亮就一命呜呼了。”
胡惟庸此时已经完全失态了,哪里还有身为宰相的气度?
“你!你……你胡扯!我一直都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哪里有什么毒药的事情。完全都是你这个家伙,为了向皇上献媚,瞎编乱造污蔑于我!”
朱元璋喝了口茶,就好像猫看老鼠一般地看着胡惟庸。
“惟庸啊!别生气,咱让你跟他对质你就慢慢说,咱也没说全信他啊!涂节,你可要清楚,这污蔑也是个不小的罪状啊,尤其是污蔑当朝宰相。你好好想想,这事儿,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了,胡惟庸去下毒的时候,下官全程陪同,甚至毒药也是胡惟庸委派下官去搞的。而且胡惟庸还对我们说,刘伯温这个老东西,平日里总自命清高,和他们作对,今日有了机会,定要让他不得好死!皇上,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那剩余的毒药,我也知道放在哪里。”涂节一开口便是绝杀。
“算!当然算证据了!而且还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过咱是真没有想到啊,咱只是让你去慰问慰问刘伯温,去看看他,你居然就将他毒死了。这满朝上下,不!应该是全天下,都以为刘伯温是咱让你杀的,你可真送给咱一个好名声啊!”
胡惟庸此时已经傻眼,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会先拿刘伯温之死来说事。这么多年来,胡惟庸一向都愿意过度揣测圣意,这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在朱元璋心里,他是一个聪明伶俐,能体会圣心的大臣,识时务,知进退。可是这份过度卖弄的聪明,也不知不觉的将他推入了深渊。既然朱元璋都知道你是一个愿意自作聪明的人,那要给你设下圈套,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哪怕是在朝廷上左右逢源的胡惟庸,在朱元璋面前,依旧稚嫩得像个三岁孩童。
“涂节啊!继续说,那个咱出游期间,胡惟庸大不敬和欺上瞒下都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您出游黄山期间,胡惟庸拿着玉如意,说得见此物,有如皇上亲临。然后就开始辖制百官,每天上朝。处理政务期间,有不少对胡惟庸和他的党羽不利的事情,他都给压了下去,最后甚至隐瞒了起来。这就导致您回朝廷之后,所看到的只有为他们歌功颂德,说他们尽忠职守的折子,而对他们不利的折子一个都没有。很多明面上反对和想要弹劾胡惟庸的人,也被他贬官或者发配,此事,皇上您应该都不知道吧!”
涂节看着胡惟庸,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胡惟庸也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却毫无办法,毕竟那些折子涂节都看过了,连他排除的那些异己,涂节也知道人员名单和去向,他这时候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居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胡惟庸啊胡惟庸,真不愧是你,手脚真的干净麻利。咱这么长时间居然真的一点猫腻都没发觉,真有你的啊!你看你这些本事和手段,咱都觉得,只让你当个宰相,真的是太委屈你了,凭你的能力应该还可以做到更多嘛!涂节,你还有没有要控告的了?”
涂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脱口而出。
“臣最后就要举报胡惟庸最大的罪名,也就是谋反!”
此话一出,胡惟庸再也没法淡定了。之前的几条罪名,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但是谋反这两个字一出来,那要给他殉葬的人,可就不止几十人几百人了。
“涂节!你胡说!就算我再怎么嚣张跋扈,就算我再怎么胆大妄为,我也绝对不敢谋反!请皇上明察,这……这完全是涂节为了升官发财取信于您而编造的啊!臣绝对没有谋反啊!”
朱元璋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异常轻柔。
“胡惟庸啊胡惟庸!咱说当个宰相都是委屈了你,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真的想过当皇帝。你有这个能力么?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步子迈的太大了?你要知道,朕还没死呐!”
朱元璋最后嘶吼着,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涂节!我告诉你,这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现在开始,你所说的事情都要有真凭实据,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咱就赦你无罪,治胡惟庸谋反之罪。要是你说的是假话,那咱就治你欺君之罪!”
涂节这时候已经是铁了心要跟胡惟庸干到底了,自然不会害怕。
“启禀皇上,臣说的每一件事,皆有据可查,如果臣有捏造事实,诬陷胡惟庸的行为,皇上当然可以治臣的罪!”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说吧!
“禀皇上!胡惟庸自从当了宰相之后,就多番拉拢朝中官员,然后广结党羽,整个中书省几乎都是他的人。倘若有无法拉拢的,或者跟他不对付的,胡惟庸就会想方设法打压他,让对方在朝中寸步难行,最终只能被贬官。”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咱知道。”
“但是皇上不知道!胡惟庸除了拉拢文官,还拉拢武将。朝中淮西出身的武将,有超过六成都跟胡惟庸有秘密的往来。毕竟胡惟庸当了宰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淮西出身的武将就会来拜会,会认胡惟庸当淮西的大哥。以求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犯了错也好有人为他们遮掩。”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看向胡惟庸。
“咱本以为你就是小打小闹,可真没想到连武将都会被你拉拢。淮西集团的大哥啊!那咱也是淮西人,咱是不是也应该认你这个大哥?”
胡惟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继续说!”
涂节开口,“洪武七年之后,唐胜宗、陆仲亨、费聚、赵庸等人便开始经常在胡惟庸府上出入,饮酒作乐。但是其实更重要的,就是分析朝局,商议大不敬的事情。”
胡惟庸双眼猩红地盯着涂节,恨不得把他活吃了。涂节也察觉到了胡惟庸的目光,却只是笑笑。
“胡惟庸大人就不必抵赖了吧,毕竟,我也曾经有幸参加过您府上的聚会。无论是那些人,还是你们所商议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上次你们还聚在一起,那些人说看天边的云霞就能看出来,说胡大人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乃人中之龙,定不会久居人下,迟早有一天是要站到最高处的。而你胡惟庸胡大人也只是笑笑么?”
朱元璋此时也真的震惊到了,他是没想到他们这帮人聚在一起,所说之事居然如此露骨,如此大逆不道,还真的是茅房里点灯笼啊!
“朝中大多数官员,胡惟庸都有联系和往来。别人送给胡惟庸的金银礼物,数不胜数。甚至许多下面的官员想要晋升,也只能先给胡惟庸大人送上一份厚礼,才有资格获得举荐,才能在朝廷中混得开。依陈所见所闻,胡惟庸大人一年上下,互相赠送打点的金银,也自有几百万两。”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居然能做到如此隐秘,滴水不漏,确实很难,说这胡惟庸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树根一直延伸到地底,延伸到了朝廷中的每个角落。
“更出格的就是,胡惟庸之前召集过亲信,也给很多朝廷中的要员去过信,甚至连隐退的官员也有联系。所商议的事情,就是……谋反之事。相信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等胡大人的权力再壮大一些,可能就要涉及谋朝篡位之事了。”
“隐退的官员?那胡大人的手伸得还挺长啊!不知道你联系了什么隐退的大能,能让你这么有恃无恐,甚至有谋反的念头啊?”
涂节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要是没记错的话,胡惟庸大人曾经给韩国公李善长去过信件。两人私交甚密……”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件事他锦衣卫收集的情报上也有,虽然震惊,但是想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也对,你当初就是李善长一手提拔举荐的,而且你们之间好像还有亲戚的关系吧?这么说来倒是也说得通,不过咱也是不愿意相信啊,一个陪了朕几十年的老臣,居然也会参与其中。真是让人心寒呐!”
朱元璋对于李善长确实算比较宽容的,最起码以前是这样。但是随着李善长的年纪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精神,他就不自觉地想到了洛水之誓,想到了同样蛰伏的某个大臣。而今天,胡惟庸和李善长之间的往来一曝光,这个明朝开国第一文臣,怕是也要黄泉路近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面前跪着的胡惟庸,温柔地开口问道。
“惟庸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