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藩王?朱元璋给出的回答是,镇守一方,保卫一方的大明朱姓皇子皇孙。重点在哪?自然是朱姓和镇守一方。你如果当藩王的守不住自己的地盘,那还要你这个藩王干什么?当然,如果你在封地为非作歹,鱼肉百姓,那等待你的,多半也是朱元璋无情的制裁。但是有一个问题其实很微妙,那就是藩王到底应不应该离开封地?
举个例子,在朱元璋看来,你如果封地在开封,但是你擅自离开开封,去河南其他地方巡视,那朱元璋多半是不管的,甚至也可能觉得你这个小子很有前途,能主动到下面巡查,体验民间疾苦。备不住还能夸奖你几句。但是如果你小子封地在开封,但是你跑去西安、太原这种地方溜达一圈,跟其他几个藩王联络感情去了,那朱元璋多半就要龙颜大怒了,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没准再罚个俸禄,然后一道圣旨降下来,让你以后不准擅自离开封地。
但是朱橚这次可就比较微妙了。因为他不仅在未请示朱元璋的情况下擅离封地,而且去的还是凤阳。凤阳是什么地方?是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过,种过地的地方。是差点成为大明国都的地方!按照老朱来看,自己家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地方多少沾点龙气。以前自己的儿子想去凤阳,要么是朱元璋带着去,要么就是去历练,学习军事本领。但是如今你朱橚竟然敢在没有任何通知许可的前提下带着妻妾跑去凤阳。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是不是想贪图凤阳的龙气?还是想影响我老朱家的风水格局。
这种时候,朱橚就算有一千张嘴,也无法辩解。毕竟藩王离开封地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就大。而且朱橚未经禀报,就带领妻妾去凤阳,还有数罪并罚,只能说罪加一等了。
“大哥,那父皇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朱橚的声音有些颤抖。人皆是如此,做了坏事也会抱有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只可惜,侥幸得一时,却不可能得一世。所谓赌徒,不也只是抱有自己不会输的侥幸心理么?结果往往都是输个精光。
“父皇……父皇他老人家……”
朱标也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叹了口气之后,还是说出了残忍的一句。
“父皇有令!周王朱橚,携妻妾众人……流放云南!”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朱标一个眼神,李三思便掏出了朱元璋亲笔书写的圣旨。无论是字迹还是玉玺,都绝对不可能有造假。朱橚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顶,两眼一黑便晕死过去。
朱标急忙指挥众人抬他进屋,然后召来了大夫。大夫银针刺穴,朱橚吐了一大口血,才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朱标,朱标仍然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他记得小时候,他发烧了,朱元璋却不在身边。朱标就是这样,焦急地在他床头等待,直到他苏醒,朱标才露出笑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朱标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却从没缺少过。
“大哥……”
“醒了?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休息个三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朱标虽然也略懂医术,也明白他的问题所在,但是还是叫了大夫,毕竟这样,他才能安心点。
朱橚看向朱标。
“大哥,让这帮人退下吧,咱们兄弟两个说说话可以吗?”
朱标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朱橚想说什么,按理说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兄弟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仍然让他狠不下心。
“你们就暂且退下吧!”
随着朱标一挥手,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朱橚。
“大哥……流放云南,真的是父皇的意思么?”
“怎么?难道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朱标调侃道。
朱橚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你虽然从小就对我们严格要求,但是你也是真心爱护我们。有多少次,我们兄弟几人犯了错,你不是遮掩,就是一力承担。我知道,二哥三哥的事情,也是你跟父皇说了不少好话,父皇才没怪罪他们两个。我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
“唉,你说这话我心里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朱标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朱橚倒了一杯。
“坦白说,我之前确实跟父皇说过,要加强对藩王的管控和惩罚……”
“咳咳咳……”
朱橚听到朱标这么说,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止不住地咳嗽。朱标急忙为他顺气。
“我当然不是为了针对你,主要是防着老二那个混账,怕他再做蠢事!”
朱橚点了点头,当初在马皇后的灵堂之上,朱樉那一出他也是看到了的。
“二哥他……确实是有些太狂妄荒诞了……明明,平日里你对兄弟们都是关心爱护,他上次闹出丑闻也是你为他说的话,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众顶撞你,其中怕是有些什么缘由吧。”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能有什么缘由,不外乎就是嫉妒啊,嫉妒让人面目全非。早些年间,我太过耀眼,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芒,让父皇忽视了你们。然后我又是太子,威望高。正赶上母后过世前,我卸下了太子的职责,他自然就急着证明自己,急着向我发难了。”
朱标记得,前一世的朱樉虽然也是这般混账,但是好像并没有向原主发难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朱标的穿越,改变了某些东西。
“那这次父皇要将我流放,大哥就不能为我说说话么?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不对。可是被流放到云南,真是有点惨啊,我这锦衣玉食得过了二十多年,冷不丁让我被流放,我确实……不习惯。”
朱标摇了摇头。
“在咱们老朱家你也不算第一个被流放的了,你大姐临安公主,不就陪着驸马李祺被一起流放了么。这次也不是我不为了你说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啊,不只是对你的查办,也是对我的考验。这是父皇下的死命令。”
朱橚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父皇对你的考验?怎么说?”
朱标背过手长叹一口气。
“自从母后过世,父皇的心中其实很苦闷。他总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所以行事越来越激进。别人不知道缘由,但是我知道,他是怕他有一天去了,给我留下祸患。目前他对我最不满意的,便是我的仁慈,我的心软。所以他一边让我学习着帝王心术,一边又在设法考验我。我知道想要坐上这皇位,无外乎杀伐果断。我其实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我没想到,父皇会拿惩罚你,来考验我。可是人非草木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兄弟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割舍不掉的。我也劝过他,可是都被他驳回了……”
朱橚现在才明白朱标今天的冷漠无情,其实是形势所迫。他又何尝忍心如此?只是想要继承这皇位,自然得要有些许无情和果断。坦白说这方面,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都更像朱元璋,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比任何人都无情。而朱标和老三朱棡,则是更像马皇后一点,宽仁待人,重情重义。
“大哥,你也不必为难了,不就是去云南待几年嘛,等以后父皇心情好了,也会宽恕我的罪行。到时候您再帮我求个情,我就回来了。”
朱标听到朱橚这么说也是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了那边别怕,好好看好好学,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