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两个人忙答应,一前一后去了中庭。
贺老太太端坐在正厅的八仙桌旁,见两人进来,热心地招手。
姜杏接过贺环递上来的茶,小心翼翼奉上,乖巧叫了声祖母。
贺老太太瞥了贺咫一眼,见他抿唇偷笑,忙点头说好。
喝了茶,贺老太太掏出一只玉镯子,把姜杏拉过去,直接给她戴上。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两个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眼下最要紧,早点开枝散叶,让我抱上个大胖曾孙。”
姜杏面红耳赤,垂着头,目光落在镯子上,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母亲的匣子里,有一只珍藏多年的玉镯子,也曾教过她怎么辨认好玉种。
贺老太太送的这只,色泽纯净,莹润细腻,一看就是上品。
她慌忙褪下,为难道:“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祖母还是收回去吧。”
贺老太太脸一沉:“你祖父曾官至骑尉,正五品,享世袭俸禄。我娘家也是举人之家,父亲叔伯、兄弟族亲,出过二三十个举人。虽说如今没落了,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却还是拿的出的。”
马佩芳在一旁瞧热闹,插话道:“娘啊,您就别吹以前那些辉煌了。我公公都死了多少年了,云骑尉也被撸掉了,现在他的孙子们,打仗流血八年,还不是要回来种地为生。还有,您娘家那些举人亲戚,现在见到咱们,还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咱们赖上人家。”
当场拆台,马佩芳丝毫没顾及贺老太太脸上尴尬的表情。
她凑过来,打量着姜杏手上的镯子,眼神酸溜溜的。
“新媳妇以后做饭,种地,喂牲口,干的都是粗活,戴这么精细的东西,磕碎了多心疼。您还是收回去吧。”
理由千千万,目的只一个。
劝老太太收回去,以后或骗或偷,一定要拿到自己手上。
这么贵重的玩意儿,怎么能便宜了刚进门的新媳妇呢。
马佩芳心里愤愤不平。
婆媳做了几十年,她一张嘴,贺老太太就知道她心里盘算的小九九。
“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了你两件首饰,一支金簪子,还有一只金镯子。贺凌成亲的时候,我送了他媳妇一只玉镯子。现在贺咫结婚,按规矩该给。”
马佩芳脸色难看,咬着薄唇哼了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年头多乱啊,露富容易招贼。我也是为了新媳妇好。”
贺老太太端坐桌前,目视前方,神情严肃。
“年头再乱,咱们家人一条心,总能盼来好日子。你公公临死之前叮嘱我,以后掌家,第一条便是公允。对待儿子儿媳要公允,对待孙子孙媳妇,更要公允。老二,你说呢?”
站在马佩芳身后的贺臣津茫然抬头,匆忙嗯了声。
随即遭到他老婆的一顿白眼。
贺老太太:“既然说到公允,当初老二开布店,从家里拿了五十两银子做本钱,到如今也有三个年头了。是赔是赚,也该把账本拿出来瞧瞧。”
贺臣津挠了挠头,偷偷看了眼马佩芳。
马佩芳偷鸡不成,引火烧身,恨得心头出血。
她咬着牙,陪着笑耍赖:“娘啊,如今生意难做,您也是知道的。臣津他忙里忙外,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大子,您就别难为我们了。”
贺老太太叹了口气,“都说家和万事兴,我孤老婆子拉扯咱们一大家子,也是不易。如今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别提多高兴了。你们也该体谅体谅我,佩芳,你说是不是?”
马佩芳还能说什么,不迭点头,说着“婆婆辛苦”。
贺老太太看向自己儿子,心头五味杂陈。
“老二啊,你们以前常说,咫儿没成亲,大家都是一家子。如今他娶了媳妇,也算是把你大哥那一脉给撑起来了。你做叔父的,该对他多照应,以后也好对你黄泉之下的哥嫂,有个交代。”
贺臣津被说得脸上发烫,把马佩芳扯到自己身后,上前哈腰跟贺老太太赔罪。
“她的嘴不好,您早就知道。以后我多提点她,让她消停些,您就别生气了。”
好歹夫妻俩还算有个明白人,贺老太太摆了摆手,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马佩芳如意算盘打空,扭身走了。
贺老太太看向贺咫,又看了眼在院子里打闹的二房三兄弟。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贺咫是个明白人,拱手道:“家里的事,全凭祖母做主。您老人家公允,我们姐弟、兄妹三人,必然不会吃亏。至于我同几位堂兄弟,也不会受二婶的影响。”
贺老太太要的就是这句话。
当年她并不喜欢马佩芳,奈何二儿子一心要娶,她不想让儿子记恨,只能点头答应。
如今二三十年过去,木已成舟,没了回转的余地,只求孙子辈的能够和和气气,也就别无所求了。
贺老太太点头,“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以后咱们家能不能往上走,全靠你了。好在你那三个兄弟,不像他们的娘那么糊涂,你们之间多照应,你祖父泉下有知,才能放心。”
贺咫点头应下。
说完这些,贺老太太看向姜杏,脸上重新浮上笑意。
她手指虚虚地点了贺咫几下,笑着问他:“抱得美人归,这回你满意了?”
贺咫警惕地看一眼姜杏,忙冲贺老太太使眼色。
贺老太太舒了口气,“以后踏实过日子,少给我出难题,我就谢天谢地了。”
祖孙俩说暗语,神神秘秘的。
姜杏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贺咫走到她身边,低头交代:“祖母给的见面礼,你收下就是了。干活时候戴着不方便,那就先锁到柜子里。我多努力,让你早日当上贵夫人,也就有机会戴了。”
姜杏脸一热,垂下头,也就没再跟贺老太太客气。
贺家人口多,吃饭分成两桌,一左一右摆在中庭,男人坐左边,女人坐右边。
昨天办酒席,剩下几斤猪肉,天热放不住,贺环昨晚用油炸过,早上切了些土豆茄子,炖了一大锅。
另外熬了些小米粥,配上腌咸菜和馒头,倒也算是丰盛。
马佩芳冷着脸,夹起来一块肉放到女儿贺妍碗里,狠狠地说:“快吃”。
贺妍十七了,长相随了贺臣津,个子不高,矮胖敦实。
大概看惯了家里的兄弟,都是高大威猛帅气的,她眼光十分挑剔,到现在亲事还没着落。
昨天三哥四哥接亲回来,一边夸新娘子苗条漂亮,一边开玩笑让她减肥。
贺妍对姜杏,除了嫉妒,加了几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