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毫不犹豫推了回去。
“这礼物太贵重,请收回。”
“这把玉梳不是你喜欢的嘛?那年你站在摊位前看了又看,因其价高,最后也没狠心买下。我前阵子攒够了银钱,偷偷买下来,本来准备……”
许昶哽咽了一句。
“如今你成了亲,权当我送你的新婚贺礼吧。”
语气很伤感,可他不安分的双眼,从姜杏脸上扫过,落在贺咫幽深的目光里。
许昶心里的小人掐着腰,不停叫嚣。
姓贺的莽夫,你不是卖弄城府,假装大度吗?
我许昶虽然文弱,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倒要看看,这回你还能不能忍得下去。
两个男人视线相碰,瞬间激流暗涌,电光火石。
贺咫果真被气到了,暗自握了握拳,要不是顾忌着姚婷玉以后还要在梨花寨生活,他早把许昶打趴下了。
望着那柄玉梳,姜杏突然笑了。
除他之外的三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看过来。
贺咫:“娘子,你怎么了?”
姚婷玉:“女儿,你别吓我。”
许昶:“高兴也不用如此外露。这礼物我只送一回,这辈子大抵不会再有了。”
姜杏不理他们的话,两指捏着玉梳举到眼前,冲着光端详。
乡野之间流行的款式,雕工粗糙,玉质不佳。
自己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竟看上了这个玩意呢。
她啧啧两声,兀自感叹:“到底是看走了眼啊,原以为是个脱俗的上品,没想到竟如此粗俗不堪。”
许昶刚刚还得意的表情,瞬间变了。
姜杏轻轻一抛,玉梳落进许昶怀里。
许昶手忙脚乱接住,“你什么意思?”
姜杏挑眉,“看不出来吗?这东西我没看上,别拿你这种俗货,来污了我的眼。”
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发飙,霸道得像个女土匪。
许昶把她当做什么了?
一盆花,一个物件?
任他喜欢或者不喜欢,随意放弃或者抢夺吗?
她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行动,能自己掌握命运的人。
许昶今天的举动,实在下头得很,把姜杏残存在心里那一点美好,折腾得一点不剩。
姜杏对他,再无一点遗憾和愧疚。
“许昶,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粗俗不堪的男人。算我看走了眼,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下了逐客令。
许昶不甘心,看向贺咫,表情分明在说:她越是反应强烈,说明对我越在意。
谁知,贺咫把玩着酒杯,嘴角的笑意更盛:“娘子喜欢的东西,以后我自然会买,不劳许公子破费,好走不送。”
许昶冷笑着把玉梳拍在桌上,“当年视若珍宝,现在弃之敝履,原来你是这样嫌贫爱富的女人。却原来,被我珍藏在心尖的青春,在你那里早就死了、灭了,不复存在了。”
男人果然都不是吃素的。
刚才在门外时,他形容萧索,楚楚可怜。让姜杏误以为,他只是想简单地告别。
她以为读书人都会体面,即便是分开,也会祝福彼此。
实在没想到,许昶如此小心眼。
他白莲花一样的外表之下,藏着磨好的利刃,随时准备好对她讨伐。
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贺咫也没了原先的大度。
这便是许昶的目的,三个人一起痛苦,绝不一人独自苦闷。
要发疯,那就一起吧。
姜杏端起贺咫的酒杯,一饮而尽。
“许昶,你真是个懦夫。”
许昶气结,张了张嘴,不等他开口,姜杏连珠炮似地骂开了。
“以前害怕你母亲,不敢把咱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更枉论给我婚约和名分。如今明知我已成亲,却在这里撒泼耍赖,胡搅蛮缠。拿不起放不下,前怕狼后怕虎,你真是个懦夫。”
她傲然睥睨扫许昶一眼:“我真是瞧不起你。”
“你……下嫁莽夫,实在粗俗。”
许昶气得手抖。
姜杏:“嫁给谁是我的自由,就算嫁给乞丐,也是我乐意,不要你管。”
许昶:“你……无可救药。”
姜杏:“既然今天说开了,那就把话说透。你若还想保持体面,规规矩矩做邻居,大家进水不犯河水。你若不体面,休怪我翻脸无情。”
许昶:“嫁了个莽夫,你还敢打人不成?”
姜杏:“何止打人,把我逼急了,我还敢杀人呢。识趣的赶紧滚,否则别怪我用大扫帚把你这个垃圾渣男撵走。”
许昶彻底被气爆了,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叮咚一声,玉梳掉在地上,他都没听见。
贺咫捡起来,追着跑了出去。
姚婷玉满脸担心,不停地踱步,“早知如此,不该让他来的。没想到他看着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却是个犟种。贺女婿误会了怎么办?”
事到如今,怕也没用。姜杏拿起筷子吃饭,反倒比刚才胃口更好了。
大概骂人耗费体力,又或者,当面骂过许昶之后,心里那口恶气彻底撒出去,人变得痛快了。
见女儿没心没肺地大口吃饭,姚婷玉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一刻钟之后,贺咫赶了回来。
姚婷玉慌乱地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东西给他了?许昶又跟你说什么了?那个挨千刀的玩意,跟他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这是要坑死我的宝贝女儿啊。”
姚婷玉气得直抹眼泪。
贺咫忙劝,“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必然不敢再无事生非。这笔账岳母先记下,回头再见他时,连本带利找他讨要。”
姚婷玉拉住贺咫的手,哭哭啼啼解释:“你别听他胡说,他心理变态,嫉妒你,故意给你们小夫妻添堵呢。”
贺咫:“我知道。”
“不能让坏人如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贺咫点头,偷偷看了眼姜杏。
姜杏闷头吃饭,对两人的对话罔若未闻。
吃过饭,贺咫继续劈柴,姜杏在她原先住的西耳房收拾东西。
以前常穿的旧衣服和鞋袜,分类打包好,准备带到贺家去。
弯弓和箭篓从墙上摘下来,放到门后,免得走时忘了拿。
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抬头环视整个屋子,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贺咫劈完柴,准备修屋顶。
第一次相亲时,他就留意到了,姜家厨房屋顶上坏了几片瓦,雨水渗漏,在墙上画出一道布满青苔的印记。
他一早叮嘱岳母买些瓦片备好,等他得了空就帮忙修缮。
扭头见姜杏站在那里出神,隔窗叫她:“阿杏,过来帮忙。”
姜杏瞬间回神,答应了一声走出房门,却不见贺咫的影子。
她四处张望,甚至跑到柴火垛旁看了眼,都没他的身影。
正纳闷,就听房顶上传来一阵笑声,抬头就见他立在屋顶上,正看着她“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