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当我们拨开浓雾,走出大山,手机逐渐信号变好,也得知东山市局第一轮审讯已经有了结果。
那一老一小犯罪分子和最先抓获的盗墓分子原原本本坦白了出土战国石磬墓穴的具体位置,下一步就是严密封锁消息,尽快带盗墓分子回去指认现场。我们也可以安排考古人员继续开展工作,从墓穴里寻找战国六博棋子了。
其余盗墓分子和“二倒手”也被我们一网打尽,王局和其他领导出来迎接我们凯旋,脸上的笑容也根本藏不住:“哎哟几位真是辛苦了,太厉害了,真是‘一夜破双案’啊!”
“不够。还有‘第三案’。”关望星这回又像个不通人情的木偶,平静地绕过欢迎人群,忽略掉所有激动万分准备跟他握手的人,直接往大楼的会议室里面走。
我们也个个神色凝重,紧随他进门。因为我们都心里清楚,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警察询问嫌疑人也是有一定技巧的。比如要懂得如何把握好时机。就像昨夜,虽然我们抓获了那些嫌疑人,但他们昨夜的心情一定是紧张、恐惧、心虚的,按照他们的原计划,他们应该能顺利完成这些非法交易,没想到被我们警察半路截胡了。他们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警察具体掌握了多少秘密,突然被捕,更没办法串供。所以这种时候,就是询问他们的最好时机。假如我们偷偷懒,等到第二天回到东山市局了,再对他们分别进行询问,这些嫌疑人经过一夜长途,肯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也就很难再撬开他们的嘴,问出什么真东西来了。
我们一共有两辆警车。返回途中,关望星将几名盗墓分子依次带上其中一辆警车,单独进行询问,直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果然老老实实吐露出各自的犯罪事实,没有丝毫隐瞒。
昨夜在警车上,我们也询问了那个女人,她惶惶不安,只顾哭哭啼啼,并一直强调自己不属于这个盗墓团伙。那时候我们围着圈给她递纸巾,心情也非常激动。认为她一定就是‘二倒手’了。没想到,她哭着哭着,忽然话锋一转,说:“今晚是我丈夫让我来验货的啊。”
原来,这是一对专门倒卖文物的夫妻。
那女子只是负责验货交易,而她的丈夫负责联系文物犯罪上下游的买家卖家,那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且据她所说,她的丈夫目前还躲在东山的深山老林里,还在“探查”一个有价值的墓穴。
先前他们已经进行过一次验货。买卖双方都很满意。按照这对夫妻约定的暗号,假如今夜第一次交易顺利,那女子会给丈夫发条信息,她的丈夫会亲自过来,详谈第二次文物非法交易。
“你们这回非法买卖文物,怎么还分第1次、第2次?”关望星敏锐察觉出女子话里的疑点。
按理来说,既然先前已经验过一次货,非法买卖文物的双方就会尽快完成交易。最开始承诺交易多少,就尽快兑现多少。否则夜长梦多,还极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
“我丈夫说,这次好像是个大买主。还是个老外......”女子怯懦着说,“我文化程度不高,也不会讲外语,我丈夫就让我先来谈谈价。”
“老外?”郑弈也激动起来,捣捣我的胳膊肘,低声说,“哎,这会不会就是那些......”
间谍?
“先给你丈夫回个消息。”我把手机递给那女子,“就告诉他,你们的交易一切正常。其余什么也别说。别耍花样。”
关望星也叫人立刻停车。拿好其他几名盗墓分子的手机,准备随时回复那女人丈夫的消息。
但是昨晚,那女子告诉丈夫一切正常后,她丈夫简单回个“嗯”,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我们暴露了吗?直到回到东山市局,我们还大眼瞪小眼,瞪着那几部手机,焦灼地等候。
关望星宽慰我们,说昨晚全程关闭警灯,又是夜间行驶,东山这么大,应该不会暴露。那女子的丈夫很可能昨晚忙着探墓,没有来得及给妻子回复清楚。
审讯室那边也传来进一步结果:按照那女子和她丈夫的约定,一旦交易完成,再等三天,她和丈夫会在东山上另一隐蔽地点碰面。那里是他们的一处倒卖窝点。
确认情报属实。三天后,局里赶紧安排几辆车,跟我们一起,重新带着那名女子前往东山。我们需要那女子把她丈夫给哄出来,配合我们警方抓捕。这也是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次我们都没有开警车。只有几辆本地牌车,载着便衣警察,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谨慎地向东山进发。
傍晚时分。
那名女子带着我们绕过崎岖的山路,抵达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前。
这座山神庙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修建的,藏在群山峻岭中,看着早已荒废许久,不仅庙门破败不堪,里面的神佛塑像也是金身剥落,有的看不清脸,有的根本没有脸部。庙门前面还立着几块石碑,有的只剩底座,有的却散落在路旁,断成两截。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人为破坏。
那女子指着它们,尴尬地说:“这.....这座庙,这里是我们干的第一票买卖。”
“赶紧叫你丈夫出来吧。”我不耐烦地问,“你们平常接头,是什么流程?
“哦,我一般晚上这时候过来,敲门敲三下,他就出来了。”那女子说。
“快去。”我催促道。
女子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下车,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又走了一段距离才抵达山神庙前。我们远远看见她伸出手,在庙门上敲了几下。
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坐在后排的关望星忽然冒出一句话,他立刻下车,冲进无边的夜色。
“怎么回事?”其余人也急急忙忙,跟随他下车。
我看见,关师傅的目光紧盯着山神庙后面。
那是一座陡峭的高山。
这座山神庙建在东山的背阴面。常年缺乏光照,山坡上也并没有很多花草树木,而是裸露出许多长条状的白石头。夜晚,我们往上看,那一条条嶙峋白石,就像墓穴里的森森白骨。
忽然,不知道谁大喊一声:
“石头,白石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