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堂街通往田集村的路上，杨柳和范丽华不紧不慢地走着。
“柳柳，你说陈援朝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能把《第二次握手》默写出来呢？而且还是满满的一本子，有两三万字了吧！”范丽华边走边说。
“也许是他记性好吧！”杨柳也想打开陈援朝的头盖骨，看看他的脑回路。
“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过目不忘类型的！反正，《第二次握手》我也看过，都是看了后面，忘了前面！”
杨柳也承认陈援朝的过目不忘：“有些小说，我看了也能默写，却不可能默写这么多！”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把那个本子拿出来，和范丽华一起看。
此时的大路上，前后都没有行人，路两边的麦田里，也没有一个人。社员们应该都被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安排在别处干活了。
这个时候，哪怕她们果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不用说看一本禁书。
两人对着手抄本，一页一页地看。
“好像跟原著有点不一样哎！”杨柳指着某一段。
范丽华仔细看了半天：“是啊，我也觉得这一段没有印象！也可能是我早就忘了！”
“不，”杨柳非常肯定地说，“这一段，原作者张扬似乎不是这么写的。可惜啊，没有原文来对照！”
“柳柳，你的意思是，陈援朝把原文给改了？”
杨柳笑道：“我觉得，他不是故意改的，应该是原句记不清，只是记得大致情节，就以自己的行文方式，把这一段给表达出来！”
范丽华更加惊讶：“那他岂不是跟原作者一样厉害？”
杨柳点头：“他虽然比上不原作者张扬，却也差不太多！”
“这小子，人才啊！”
“的确是个人才！瞧瞧人家这字，写得也苍劲有力，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体！”
范丽华突然笑道：“柳柳，这个机会，你可得抓住！”
杨柳脸一红：“我抓住什么？”
“当然是抓住陈援朝这个人才！”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抓住他？”
“柳柳，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多才多艺，却谈不上喜欢，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是，人家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啊！”范丽华看着杨柳的眼睛，让杨柳不敢跟她对视。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意思？”
“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陈援朝住在我们知青点，告诉我们他已经被推荐去宣传队集训，还说你和胡元华都有这个实力。你当时说，你身上的味儿太重，别人会嫌弃。陈援朝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不记得了！”
杨柳不可能忘，只是故意这么说。
范丽华笑道：“我都没忘，你怎么会忘？陈援朝说，他不嫌弃。人家都不嫌弃你身上的味儿，还不值得你以身相许吗？”
杨柳身上的味儿，是她下乡前母亲专门为她配制的药丸，就是为了让男人对她退避三舍。
如果将来遇到值得她嫁的男人，她自然会把药丸扔掉。
这个秘密，除了她们母女，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哦，现在还有陈援朝也知道，而且杨柳还不知道陈援朝已经知道她的秘密。
杨柳傲然一笑：“仅仅是不嫌弃我身上的味儿，我就得以身相许？各村的光棍多着呢，他们都不会嫌弃！”
杨柳身上的臭味儿，不是防备各村的光棍，而是防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那个年月，女知青被地方官强占身子的事，在全国各地都不稀罕。
地方官员也挑食，长得不漂亮，或者感觉不好的，他们都看不上。
像杨柳这种，虽然长得漂亮，身上却有臭味儿，官员们还以为她有什么病，生怕被她传染上，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会打她的主意。
范丽华接着说道：“普通男人，不嫌弃你的味儿你也看不上，但是，如果是一个非常有才华且长得还很帅还不嫌弃你的男人呢？”
杨柳的傲气立即减了许多：“你指的是援朝？”
“除了他，还有谁能算得上既有才华，长得还帅？”
“那也得是他真心喜欢我，才值得我以身相许啊，仅仅是不嫌弃，还远远不够！”
说到这里，杨柳已经从脑门红到脖子。
“人家陈援朝就是喜欢你？”
“何以见得？”
“刚才在文化站，那个小胖子都管你叫‘弟妹’了！我看了一圈，整个文化站，就数小胖子和陈援朝最小，而且，陈援朝更小。小胖子肯定是把你当成陈援朝的对象，才这么叫你的！”
“哪有？陈援朝后来不是跟我们解释了嘛，小胖子叫的是‘妹妹’，而且，还是因为我们都姓杨！”
“他之所以那么解释，是怕你骂他呢！小胖子叫你的时候，我也听着呢，明明就是叫你‘弟妹’！如果不把你当成陈援朝的对象，他是不会这么叫你的！”
“可是，我还不是援朝的对象呢！”
“这说明，陈援朝已经把你当成他的对象，并且告诉别人了！”
“这臭小子，我还没同意跟他处对象，就跟别人乱说，看我不撕烂他的臭嘴！”杨柳也有点气急败坏。
前面就是田集村，杨柳立即把手抄本放回挎包。
范丽华说道：“柳柳，陈援朝的这个本子，你看完之后，让我也再看一遍！”
杨柳点头：“行啊！你看过了，估计张蕊也要看一遍，如果让胡元华他们看到，他们也会要求看一遍的！”
范丽华笑道：“那就等我们都看过了，再转给田青梅！”
突然，她脸色一变：“柳柳你说，如果田青梅看过这个本子，有没有可能因此爱上陈援朝？”
杨柳听了，也沉思起来：“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会的！援朝那么优秀，田青梅一定不会放过！人家的爸爸是大队书记，有优势的！”
“柳柳你也不差啊！陈援朝现在喜欢的是你，你可以先下手为强啊！”范丽华给杨柳打气。
杨柳红着脸，皱着眉：“我怎么先下手啊？这么羞人的事，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而且，田志邦是田集大队的土皇帝，别说我们只是互有好感，就算是结了婚，他凭着手中的权力，也能逼我们离婚！”
范丽华突然说道：“既然你有顾虑，这个手抄本就暂时放在你这里。什么时候你跟陈援朝结婚了，再把它送给田青梅！”
杨柳想了想，已经有了主意，却又说道：“丽华姐，你想得太远了吧！我将来还要回魔都呢，哪里就跟他结婚了？一切随缘吧！”
当晚，杨柳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点着油灯，用了几个小时，把陈援朝的手抄本全部看完。
“有些情节，到了他的笔下，怎么似乎变了味道？感觉苏冠兰和丁洁琼的性格都有点变了。这家伙，真是个歪才！”
……
“丽华姐说得对，这么有才华，长得这么帅，还不嫌弃我身上味道的年轻人，我的确应该抓住！”
……
“可是，这家伙也太可恶了！他一定早就跟那个小胖子杨金山说，我是他对象了，要不然，杨金山不会叫我‘弟妹’的！我们才刚刚认识的，他就这么笃定我将来会成为他的对象吗？这么自信？”
……
杨柳又羞又气。
这一夜，她注定要失眠了。
与此同时，就在几公里之外的文化站，陈援朝也在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