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安家中有住房,是间二层小平房,这是他奋斗几十年的成果。
不过他并不高兴,因为他孤身一人。
老婆、孩子都离开了这个家。
都是赌博害的,赌得钱包空空,赌得妻离子散,他很后悔,后悔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待在空荡荡的家里,他沉默不已,没有家人在的地方,还算是家吗?
今天,他依旧待在家里,没出去。
不为别的,就是要冷静一下,顺便把家里清扫一番,客人来的时候,不会太隔应。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黄平安放下簸箕,拿条毛巾擦擦手后,才去开了门。
见到来人是林建国,他挤出笑容,“原来是你啊,小同志。快进来,外面天冷。”
“那我就打扰了,黄伯伯。”林建国走了进去。
能看到屋内稍显杂乱,墙角堆着不少的瓶瓶罐罐,可地面很整洁,看来是有清扫过。
这代表黄平安精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生活能够自理了。
“家里比较乱,你不要介意哈。”黄平安拿来张木椅子,给他,然后便从桌底掏出副茶具和茶叶,开始沏茶。
林建国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说:“黄伯伯,这是点小礼物。”
“哎呀,我怎么可以收呢?上次你帮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你这就……”
“我说呀!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再说了,我今天来打扰,也是有点事要问一下黄伯伯。”他把袋子推到旁边,开始说农家乐的事情。
听完他的话,黄平安笑着说简单。
作为个煮大锅饭的,他其他不知道,市场他算是很熟了。
有几个商家物美价廉,可以推荐给林建国。
至于菜品样式,他提出要做点本地特色,外来的游客才会喜欢。
就像是以前,有领导过来视察,他就会搞点海鲜,像什么清蒸螃蟹、章鱼鱼丸,那些领导最喜欢,吃得乐呵乐呵的。
林建国也是同样的想法,游客来海边肯定是来吃海鲜大餐的,所以菜单里海鲜占主要部分。
淮山乡靠海,就海货最多。
收货渠道这件事就更加不用担心,刘老板是搞海鲜批发的。
成本也不会有太大负担。
而且店里还可以代加工,他准备先租条船,带游客在近海这边海钓。
搞上来的海货就在店里加工。
新鲜又好玩,相信游客应该会喜欢这种模式,很有成就感。
至于定价问题,林建国就比较纠结,定少了又入不敷出,定多了,生意肯定差。
所以,他问了黄平安一句:“黄伯伯,你作为过来人,能给我什么建议吗?这个价格问题我不是很懂。”
“这确实是个难题。我记得以前市场的同志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利润没有一半,相当于白干!”
“如果一道菜成本是三块钱,你至少要卖到六块钱,才有的赚。'”黄平安把一杯茶挪到他面前,这么说着。
“一半利润吗?有点道理。”
林建国拿过茶杯抿了几口,然后把杯中的丁点茶水,倒进泛黄的茶盘中。
这个年代开店铺的人还不是很多,尤其是在小渔村。
按照这样定价,应该是可以的。
甚至可以再稍微高一点,因为他面对的大部分是游客。
86年,能够有闲钱旅游的人,手里肯定是有钱的,要不就是高干子弟,要不就是工厂领导。
像林爸林妈这样的渔民,大概率是没时间,也没有这个闲钱出去外省旅游的。
不过人也要讲良心,宰客这种事他不会做。
林建国要明明白白赚取良心钱。
收货渠道,定价的事情有了着落,最后是员工问题。
一般来说,小型农家乐在正常配置下,需要服务员、厨师、收银员、清洁工等基本岗位。
收银员和服务员可以让爸妈来当,他偶尔也可以去帮忙。
至于厨师和清洁工。
考虑到那店大概有600平方米,还有这个时代的旅游规模,林建国决定招一个厨师和一个清洁工就够了。
今天过来,有个想法,就是让黄平安当这个厨师。
把这件事跟他说,还开了每个月50块钱的工资,他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决定,不再当厨师了。”黄平安这么说着。
'“这是为什么?明明你煮的菜很好吃,村子里的各位也很喜欢的。”
”小同志,我今年也60了,没有这个心性,也没有这个精力。这个机会就交给年轻人吧,就这样。”
林建国能从黄平安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疲倦感和孤独,或许如他所说,他已经干不动了。
前几天,就是他最后一次掌勺。
不得不说,这有点心酸。
人老了,孩子又不在身边,孤单寂寞是肯定的。
尊重他的决定,林建国把最后一杯茶饮尽,随意说了一句:“黄伯伯,听说你也喜欢钓鱼,不如我们去夜钓放松一下吧。”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钓鱼,这让我很放松、很愉悦。”
黄平安点了点头,说':“我年纪大了也没啥事可以干,钓钓鱼也是挺好的。”
“你等一下,我找找鱼竿在哪?”
“我帮你一起找。”林建国起身,帮他在各种地方找着。
最后是找到了,那是把崭新的竹制鱼竿,它躺在了床底下,用精致的木盒包着。
鱼竿上面刻着黄志明三个字,似乎是黄平安的儿子。
抚摸着这把鱼竿,黄平安陷入了回忆之中。
黄志明是他的大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孩子。
小时候,两人经常去海边钓鱼。
那时,儿子就跟他说,想要一把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鱼竿。
黄平安把这个想法记在了脑海里,亲自动手,一刀一刀,用了三年的时间,做了这把鱼竿。
还在上面刻了儿子的名字——黄志明。
然而这把鱼竿没有送出去,他下岗后,就失了智。
儿子黄志明也跟着老婆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礼物就这么躺在床下面,到至今已经有二十几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流眼泪,如果有重来的机会的话,他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的。
“对不起,我们走吧,我耽误了时间。”黄平安转过身抹掉眼泪,挤出些许笑容。
“好。”林建国没有多问,生怕揭开老人的伤疤。
两人带着东西,出了门。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有只单车缓缓停下。
从上面下来一位跟黄平安有些许相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