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平静看向老夫人和楚瑶,一副慷慨赴死模样。
“老夫人、少夫人,今日之事跟程姨娘无关。都是小翠一人所为,小翠不愿牵连他人。甘愿一死。”
她没唤程锦汐姨娘,而是按照从前的称呼,唤她姑娘。
小翠几句话让程锦汐眼泪夺眶而出。
原本她只是担心小翠承受不住,会将她供出。
但此时见她义无返顾模样,又见她临死还惦记自己。
程锦汐心中涌起无限酸楚。
眼泪似决堤的江水奔涌而下。
楚瑶没料到这丫头如此忠心于程锦汐,她虽心有不忍,还是冷声说道:“既然你坚持一人扛着,又自愿赴死,那就这样吧。来人,拖出去,杖毙。”
人就在院外行刑。
啪啪的棍棒声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一声声传来。
程锦汐崩溃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哀嚎声越来越弱,直到后来听不到了。
程锦汐只是抽噎哭泣,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
既没有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指使的,也没有为小翠出口求情。
只是哭。
老夫人看着程锦汐这副样子,又气又恨。
家门不幸,招了这么一个丧门星。
害的孙子与孙媳不睦。
害的侯府家宅不宁。
还害的月儿毁容。
看到月儿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哭哭哭,就知道哭。宋嬷嬷给她掌嘴。叫她哭。扫把星害人精!”
宋嬷嬷上去朝程锦汐的嘴巴上招呼去。
“老夫人,老夫人……”
程锦汐支吾着求饶,宋嬷嬷打得更狠了。
很快,程锦汐嘴巴、鼻子汩汩往外淌血。
月儿愣愣站在一旁看着,不哭也不说话。
楚瑶惊异于月儿的态度。
月儿平素跟程锦汐亲近,此时见到姨娘被打,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换做其他孩子,不该哭着护着姨娘吗?
更何况,那还是她亲娘。
怪不得秋香说,月儿那孩子自从毁容后性情大变。
楚瑶想了想,前世月儿对自己这个疼她入骨的母亲都下得去狠手。
而前世,月儿没有遭遇毁容。
想来那孩子原本就是铁石心肠。
柔弱可人都是她的伪装。
“祖母,别再打了。”
程文渊看不下去了,拦住宋嬷嬷,一把抱起满脸是血的程锦汐。
“渊哥,你这个糊涂虫!”
程文渊没去理会老夫人的话,脚步只略顿了一下,依旧抱着程锦汐出了松鹤堂。
楚瑶见程文渊态度,知晓了他不多的真情还真都给了程锦汐。
难道他此时还相信程锦汐是无辜的?
枕边人是个蛇蝎毒妇,他就不怕吗?
还是他确信程锦汐不会害他?
呵,俩人还真是情比金坚。
出了松鹤堂,秋月仍旧一脸不甘。
“少夫人,明摆着这事就是程姨娘指使小翠做的。人赃俱获也不能拿她怎样,奴婢不甘心。”
“是呢,谁让小翠肯一力扛着。
小翠是她最得力的人,经了这事,程锦汐也算丢了左膀右臂。
她如今彻底失了老夫人的心,我瞧着月儿对她也似有怨言。
她如今能依仗的人不多了。”
“少夫人,世子怎么就那么信她,世子果真看不透这背后的事吗?”
“不是他看不透,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他对程姨娘也算真心了。”
“少夫人,您就不打算笼络世子,让世子把真心放您身上吗?”
楚瑶笑了,他的真心,她稀罕吗?
她对程文渊只有恨。
她只想将上一世他们给她的伤痛一点一点还回去。
讨完债,这侯府她一天都不想多呆。
那男人的真心,还是留给程锦汐吧。
此时的秋夕院里,程文渊正亲手拿一方湿帕子替程锦汐擦拭脸上的血水。
程锦汐一个晚上先后被楚瑶和老夫人打脸,她此时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一味楚楚可怜地哭。
红肿青紫的一张脸哭得很是难看。
程文渊只觉心疼,搂着她的肩,温声哄着。
程锦汐听不进去,仍旧是哭。
“文渊,小翠同我自小一处长大,我们虽是主仆,但更似姐妹。
这些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
要是没有她,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
就算她做错什么,但毕竟少夫人毫发无损,就杖毙了小翠。
小翠才二十岁,一条鲜活的命就折在少夫人手中。
少夫人的心怎么那么狠毒?
她还下令掌掴我,只因我唤了她的名字。
文渊,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比杀了我都痛!”
“锦汐,我知道,我都知道。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后悔了,楚瑶让人掌掴你时,我应该拼死护着你的。
都是我不好,让你吃苦受辱。”
“她是主母,我是姨娘,我受点委屈,吃些苦头不算什么。可是小翠她,她死了,回不来了。都是楚瑶害的。她楚瑶怎么那么狠心?”
程文渊感受到怀里的人不住颤抖。
此刻的他,仿佛忘记了刚刚在松鹤堂里见到那些毒蝎时的震惊和恐惧。
那一刻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程锦汐。
只是他不敢相信。
锦汐心肠脆弱柔软,她不会做那种害人的事的。
现在只他俩人,没有咄咄逼人的老夫人和楚瑶。
只有他和受了惊吓和委屈的程锦汐。
他闭了闭眼,苦涩又心疼地搂紧程锦汐。
“锦汐,让你为我受委屈了。”
程锦汐窝在程文渊怀里落泪,感受他的安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程锦汐对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有些失望。
是自己被掌掴时,他没有护着她?
是小翠被下令杖毙时,他的不置一词?
还是自己被冤枉时,他的迟疑和无动于衷?
程锦汐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她好像开始意识到,身边这个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会保护自己一辈子的男人一次次让她失望。
她为他做的那些值得吗?
她十几岁就把自己给了他。
无名无分,她却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子。
她甚至为他亲手了解了自己的婚姻,把自己变成寡妇。
她为了他不要脸面,甘愿做妾……
这些真的值得吗?
一行清泪滑入嘴角,竟是那般苦涩。
……
老夫人虽然不舍,但眼看下礼在即,最后不得不忍痛割爱拿出京郊一个庄子的地契让楚瑶给变现了。
这才勉强给崔家凑齐了聘礼。
崔厚枝确实恨嫁。
原本程文博意思是婚期定在入秋,崔厚枝不同意,硬是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时间很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