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输赢

叶知秋很快就诊断出结果来。这位大娘是肺上有些毛病，而且的确是没办法根治——能控制住，没转换成肺痨，就已经很不错。不过，叶知秋却并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沉吟片刻后，就提起笔来，开始写药方。陈仁安此时，也在给另一位大娘开药方。他问诊很快，比叶知秋几乎快了有一倍多。所以这会叶知秋刚提起笔来，他就已经完事儿了。陈仁安似乎有些得意，微微扬起眉头来，看着叶知秋，意有所指：“没关系，你们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叶知秋莫名其妙反问他：“我们为什么要认输？”
思索片刻，她恍然大悟：“哦，该不会是你想认输，但是又不好意思，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只等我被激怒，也说同样的话，你就好顺势认输——”陈仁安被气到了，噎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他悻悻地转过头去，懒得再看叶知秋一眼。叶知秋这才一笑，转过头去悄悄跟徐清卿说：“看见没，我说中了。”
徐清卿表情复杂，就连语气都有点儿复杂：“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六皇子那么恨你了。”
叶知秋摊手，无可奈何地表示：“我只是实话实说。”
徐清卿在心中声嘶力竭：不！不是的！这分明就是你胡搅蛮缠瞎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故意的！所以，徐清卿一面心头吐槽，一面又被陈仁安的反应爽到。最后，她默默地下定决心：不行，我要学起来。太好用了。而叶知秋当然不知道自己带来了什么效果。她认认真真地将剩下的药方写完，然后双方交换患者。不过，当叶知秋一摸上陈仁安患者的脉，登时就笑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从选患者上来说，的确是谢云更胜一筹。这位胖大娘看似健康，可实则却已经是快要病入膏肓。但这种病，一般却不容易被早早发现。从刚才陈仁安书写的药方长度来看，就知道他是没发现这个病症。她提起笔来，重新写了一张药方。看她写药方，陈仁安立刻看了过来，眉头也紧紧皱着。谢庆更是满心不安，忍不住小声地问陈仁安：“她怎么又开药方了？而且还那么复杂，那么长——”是的，叶知秋提起笔来，到现在都没放下，眼看着都快写满一整张纸了。陈仁安本来心里就惊疑不定，被谢庆这么一问，只觉得满心烦躁，他怒瞪一眼谢庆，毫不客气道：“我怎么知道？”
他感觉今日什么事情都不太顺。心里头更是无比烦躁。只是他就算再想去看，也没有那个脸面真探头过去看看。好不容易等到叶知秋放下笔了，他便立刻开口：“你的方子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明明是肺疾，你为何却要开健脾胃，和疏肝的药？”
陈仁安冷笑一声：“难道说你认为你赢定了，所以才如此敷衍？”
叶知秋被陈仁安这个话逗笑了。她看着陈仁安，又看一眼大娘，微微摇头：“你还是太弱了。”
这话顿时就让陈仁安脸上神色一变，几乎面皮都要紫涨起来。叶知秋怕他又发病，立刻抢先说道：“肺已损伤，这没办法。但大娘身体这么虚弱，却不是因为肺疾。而是因为常年吃药，导致脾胃不和，加上生病的不快，导致肝气郁结。如果只是肺疾，只要日常注意保养，不伤风感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脾胃不和，导致食不进补，吃再多再好也无济于事，身体慢慢就虚弱了。甚至导致腿脚无力。”
肺疾是最严重的病症，但却并不算要命。真正影响了大娘康健的，是脾胃不和，肝气郁结。叶知秋咳嗽一声，怪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其实这药都不用吃太多，吃到胃口有所改变，就可以每日用一枚山楂丸代替。”
山楂丸的功效没有别的，就是开胃健脾。胃口一旦打开了，吃进去的东西能真正地吸收，补进身体里，假以时日，不敢说会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但至少不会如此虚弱无力。陈仁安就是吃亏在经验太少，空有理论，而没有实操——主要是他身体也不允许。叶知秋的说法，陈仁安虽然之前没想到，但现在听见了这些话，稍微一琢磨，也就明白自己的确是技不如人。他虽然脸色难看，但是到了这一步，反而能咬着牙说上一句：“你的确是想得周到。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我这边的患者——”叶知秋很坦然地将药方给了陈仁安。陈仁安接过来一看，登时愣住：“你这是——她有消渴症？”
叶知秋颔首：“是。她有消渴症。你没注意到吗？她虽然胖，但气血并不丰盈，嘴唇发白，且一直舔嘴唇，可见是觉得口渴。但她身上却带着一个水壶。口渴却不喝，说明水壶已经空了。而现在……时辰却还早。”
消渴症其中症状之一，就是口渴多饮。但又好像喝再多水，也不能解渴。陈仁安沉默了。谢云上前去，将陈仁安开的方子拿给叶知秋看。叶知秋扫了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健脾方。的确，这位胖大娘舌苔白腻，舌胖而齿痕重，脾虚症状十分明显。但这个症状，却也是消渴症同样有的。“我输了。”
良久，陈仁安才开口说了一句，声音都有些低哑。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他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叶知秋：“我的确是技不如人。”
但紧接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叶知秋失笑，认真回答：“那倒不是，但谢云选中大娘，肯定不会没有原因。你大意了。”
或者说，是轻敌了。他们都认为，谢云被赶出了谢家，一直没有跟着好的师傅学习，所以医术上肯定是不太行的。可事实上，谢云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后来虽然离开谢家，但这么多年来，从未在医术上有过懈怠。他或许有些地方的确还需要磨炼，但从问诊的经验来说，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谢云的。